“怪了……”他喃喃自语。
  “现在是白日,柳少爷怎么会出来?”
  “等等。”
  鸽子凝固在原地,瞪大了豆状眼。
  他难以置信看向问荇,惊喜道:“你们做到了?”
  他晕过去的时候还在担心,结果醒来就看见柳连鹊个大活人站在他跟前。
  问荇点点头,趁着长生头脑清醒,简明扼要说了当下情况。
  “柳家宅院里所有人都睡着了,我猜是他临走前念的咒起效果了。”
  听到长明的咒语问荇也觉得困倦,但因为在结界里头,逃过了一截。
  那时候长生已经晕过去了,但他坐在问荇掌心,看眼路边小厮的状况,心下了然。
  “一些小把戏,能让人失半天忆,昏睡三个时辰,只是让这么多人同时中咒,也相当困难。”
  长生后怕地看着问荇:“这咒中完就中完了,不会有大碍,但柳家百来号人,我现在虚弱可没法一下子给他们解咒。”
  “只解一个呢?”
  “那倒是容易。”长生拍拍翅膀。
  “你要解哪个?”
  ……
  柳夫人缓缓睁开眼,她不知何时被扶到墙根,穿着寿衣的青年静静站在她面前,肩头落了只鸽子,阳光使得他的眸色更加浅淡。
  “鹊儿!”
  柳夫人以为自己出了幻觉,惊叫着贴紧墙根。
  可她很快发现眼前的青年有呼吸,面色甚至比病重那会好上许多。
  “你……”她语调艰涩,赶紧起身,维持住做母亲的威仪。
  “您醒了。”
  柳连鹊等到她冷静下来,才不疾不徐开口。
  “我想同您做个交易。”
  “交易?”柳夫人僵硬麻木地重复。
  “对。”
  “柳携鹰的魂魄我会物归原主,若非必要,我也不会再回柳家。”
  柳夫人微微张着嘴,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青年,一时词穷。
  这才多少年,那个看着她,眼中闪着希冀的少年已经长大。
  “但我要柳家不再干涉我,且继续瞒住我的死讯,也不要再同妖道有牵扯。”
  柳连鹊的语调不似问荇那般带着攻击性,看似温和,却寸步不让。
  “……好。”
  柳夫人自也不想同长明再有瓜葛,是她当年见长明真能给柳家转运一时鬼迷心窍,把太多筹码都搭了进去。
  瞒着柳连鹊的死讯也好说,但是时间一长,总归是要露馅的。
  至于不再干涉问荇和柳连鹊,她就算不想答应,也不得不要答应。
  她比多数人都清楚柳连鹊的性子,他打小顽固,从不贪多,但他开口要的,也绝不会放过。
  柳连鹊现在的意思很清楚,近乎就是要同柳家分家。
  家主空悬,柳夫人拿权,眼下还没到适合分家的时候,这是柳连鹊留下的份仅存善意。
  但若是到了必须分家产时候,他一定会来取走属于他的那份,分文不少。
  “天高任鸟飞,你往后自由了。”
  原本盼柳连鹊做家宅里报喜的喜鹊,柳携鹰做翱翔天际的雄鹰。现在鹊鸟高飞再不回首,雄鹰折翼反倒成了高门大户的拖累。
  一步错,步步错。
  她停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鹰儿和鸥儿现在如何?”
  她以为现在还追问柳携鹰会让柳连鹊失望,但柳连鹊神色极其平淡。
  “随鸥还在屋里睡着,并无大碍。”
  “柳携鹰魂魄里的怨气积蓄太久,被抽走后牵动根基,痴傻或者发疯都有可能,但不会再肆意伤人了。”
  柳连鹊依照长生同他说的和柳夫人复述,只见柳夫人眼中灰败,缓缓倒在地上。
  虽然被抽出魂魄已经进了身子,但因为身上怨气太重,魂魄和怨气长在一次,所以怨气散在空气中,魂魄也变得残缺。
  长生说得还算克制,说得再直白些,柳携鹰往后就是疯子傻子,再也好不了了。
  再是少爷,一旦痴傻,也只能仰人鼻息过日子。
  柳连鹊别过眼,毕竟是相处二十年的母亲,他终究有些不忍看,可也没再去扶起柳夫人。
  转过身去,柳连鹊听到柳夫人喃喃低语。
  “你若是个真男子,不是如此命格,该有多好。”
  错在他恰好是哥儿,恰好是转运需要的命格和性格,恰好又有弟弟可以继承家业。
  “我不需是谁,命格天定,也非我能更改。”
  柳连鹊瞧见远处问荇的身影,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我只信事在人为。”
  “连鹊——————”
  问荇抱着个箱子冲他招手,笑得灿烂。
  “身上还有伤,拿这么多做甚?”
  “还有好多,两次拿不下。”
  “那我待会随你同去。”
  见到问荇高兴,柳连鹊被他带得声音里也有了欢欣。
  问荇加快脚步气喘吁吁跑到他跟前。
  他身上的小伤口简单扎过,多数已经不疼了,少数疼的也没刚才疼了。
  “好多银子,你也太了不得了!”
  和柳夫人单有口头约定肯定不行,他们还得有同柳夫人叫板的底气。
  趁着其他人还在睡,他依照柳连鹊的嘱托,去取了他藏在屋里头的银票地契和房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草草整理了一番,都理出来足足一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