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把菜种在我家地上,地契还在我手上,要我拿出来给您看吗?”
  农户不敢置信,抬头打量他:“不可能!”
  他这邻居搬走都有大半年了,那买了地的迟迟不来。
  据说有些富家少爷喜欢囤田,都是让下人买,自己是不会跑来看地的,所以他秋天时候心痒痒,才偷摸占了些这好田种地。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占白不占。
  现在菜苗才出来没多久,突然冒出来俩瞧着衣服也不值钱的黄毛小子,就和他说这地是他们的?
  他俩这穷酸样,是富家少爷的家丁还差不多。
  “买了这二十亩地的正是我们。”
  柳连鹊语调客气,但说出的话让农户冷汗直冒。
  “若是您不信,可以同我们去找当值的官差。”他作势拿出地契,同农户示意,“这是当时签下的地契,卖地者名唤李小顺,也寻人作过见证。”
  “我信,我信。”
  农户也不识字,听到要牵扯官差,地契又看着像模像样,吓得语无伦次。
  “两位小兄弟,所以你们要干啥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就在我们家地里种菜?”
  问荇道:“要不是我们抽空来了趟,还发现不了自家地被占用。”
  农户见他们态度松弛下来,又起来了不该有的心思,嘴硬道:“反正……你们也不在,大家都是邻里的,我也没占多少地。”
  “下次不占了,肯定不占了!”
  这两人有足足二十亩地,他才占了半亩左右,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两人讲话都客客气气,估计是有些小钱还念过书,稍微哄几句应当不会介意。
  “你说得也是。”问荇若有所思。
  “既然不会占多少地,那就把菜苗全拔掉好了。”
  “不行!”农户失声,“全拔了,我得损掉好多钱。”
  不光是钱的事,他这几日勤恳种菜也都白费了。
  总被婆娘和街坊嚼舌根说他没本事,是个有地的懒汉,要真被拔了苗,以后也别抬走走路了!
  “可这是我家地,我要怎么处置,别人理应也管不上。”
  问荇似笑非笑看着他:“反正你当时种菜的时候,也没想过我会损失银子。”
  “小兄弟,行行好,你们瞧着也不差这点钱,但我这一家老小就靠十亩薄田过日子。”农户眼角边褶子明显地抽动,他重重叹气,想要博同期。
  柳连鹊眉头越皱越紧,看不下去开口提醒。
  “老伯,您家的地不止十亩,何必诓骗我们。”
  “周遭我们都走过,依照我看,您家地至少二十亩。”
  若真是只有十亩劣田的农户倒也罢了,眼前这人在云和都算得上富裕,身上衣服的料子比问荇之前穿得还要好。
  问荇每天看地受过的苦,他是基本上没受。
  “这……可我家地收成不好!”农户还想要狡辩,“二十亩和十亩差不多。”
  “你只肯浇水不给施肥,挑冬季播种还不多花心思守着苗,收成差在所难免。”
  问荇无情击碎了他卖惨的话:“若是把心思放在自家地上,比贪我家这半亩地收成肯定要多。”
  农户冷汗直冒。
  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懂些种地的事,怕是要瞒不过去。
  “你们不能拔我菜,那是我种的。”他情急之下,耍起了无赖。
  “你们要是敢动,我就要喊人过来了!”
  “我朝律法虽未明确规定田内若生长他人所种的庄稼归谁所有,但明文说了,田中埋无主之金银玉器交于官府,其余一律归持有地契者所有。”
  “所以田中作物,理当也是持有地契者的私产。”
  农户被柳连鹊说得云里雾里,他才不懂什么狗屁规矩,云和这地方官家没本事,本来规矩就没鸟用。
  可他瞧着柳连鹊的模样,心底不住发虚。
  他的举止定然不是种地的,又会背什么律法条文的,莫非是别的县镇的官家子,恰巧来云和镇买了地?
  官爷被传得再没本事,他也不敢惹。
  “我听不懂,你……少拿这些话压我。”
  他气都比方才弱了不少。
  “我并非在强压您,是想和您讲道理。”
  柳连鹊耐心道。
  他说的是真心话,可农户愈发地紧张和警惕起来。
  问荇在旁边看着好笑。
  平日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今天他夫郎这书生误打误撞,居然把无赖给吓住了。
  “兄长,我看直接把地铲掉得了。”
  他看时间差不多了,干脆在旁边唱起红脸。
  他不满地瞥了眼那农户,微扬的眼尾耷拉,嘴唇轻启:“分明是他自己不守规矩,现在还要说我们,弄得好像是我逼他在这片地种菜似得。”
  他虽然一直都笑眯眯,也没动手的意思,但足足比农户高了半个头的个头还是把农户吓得够呛。
  他算是明白了件事。
  不管是不是官家,这俩祖宗他肯定是惹不得。
  “两位小公子,有事商量,有事商量。”
  他搜刮着肚子里的客气话,能屈能伸赔笑:“也就过一个半月,至多俩月菜就能收,拔掉实在是浪费,这样,我把菜给你们些,就当租了这片地。”
  “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