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几十年道术都白学了,还不如问荇这普通人会驭鬼呢。
  柳连鹊睁开眼时,天色还是纯粹的藏青。
  黑暗里,问荇小心翼翼的动作顿了顿,压低声音:“把你吵醒了?”
  “没有,知道你晚上要回来,也没睡得深。”听柳连鹊的声音,的确没带初醒的起床气。
  “下回安心睡,我要出了事,肯定要让你知道。”
  柳连鹊嗯声。
  他只是有些想问荇。
  “给来年的香囊带到了吗?”
  “带到了,她还记得你,很喜欢香囊。”
  左右两人都睡不着,问荇索幸点起油灯。
  “我把进宝他们带过来了,郑旺认识的鬼已经在漓县分散开。”
  按照长生的说法,用不了半个月,漓县里头长明刻意埋下的怨气就会被小鬼们同化或者化解。
  “我这也备好了。”柳连鹊穿好外衣,“漓县这最好的戏班子,到时候去琉江上游画舫七天七夜。”
  “由头就是祝我安然无恙归来。”
  问荇想了想,露出个欣然的笑:“夫郎这招真高,一箭三雕。”
  不光能铺出排场驱散怨气,且画舫柳家自己也有,还能节省点经费,最重要的是这理由合情合理,还在给他们往后铺路。
  柳夫人为了柳携鹰好,又只能咬牙支持柳连鹊的游画舫。
  办喜事排面越大,越显得柳连鹊重要,往后柳家该分给他的钱就越赖不掉,想要对他下狠手的也必须掂量掂量。
  柳连鹊抿了抿嘴:“也没其他好用的理由了。”
  “怎么没有。”
  问荇挑了挑眉:“柳大少爷大婚算不算?”
  他和柳连鹊没拜过堂,本来这也是个不错的由头。
  柳连鹊顿了下。
  “我们往后要离开柳家,若是以柳家人的名义成婚,不妥当。”
  以后不管是拜堂圆房还是传嗣,都只是两个人的事。
  “现在成婚,显得我像急于找喜事冲晦气。”他轻声道,“我不想用成婚当借口。”
  “柳家把我买过来就是为冲喜。”
  问荇故意道:“夫郎拿我冲喜,也是合情合理。”
  柳连鹊不轻不重看了他眼:“你若喜欢冲喜赘婿的身份,喜宴上随你同宾客去提,我不拦着。”
  “但我不乐意听,也不会去同他人说。”
  见柳连鹊是真有些生气,问荇立刻收敛不规矩的模样。
  “我错了,不该乱说话。”
  柳连鹊神色和缓了些:“先睡吧,天要亮了。”
  问荇躺在被窝里,后知后觉地回味着柳连鹊方才态度的转变。
  “夫郎。”
  “怎么了?”
  他旁边的被子微动。
  问荇小心翼翼:“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在逗我?”
  被子蠕动的声音停住了。
  “没有。”柳连鹊一本正经。
  “你要真这么爱当赘婿,往后就在家里安心养花喂鸟。”
  问荇故作思索:“夫郎出去赚钱养我?也不是不行。”
  “行了,睡觉。”柳连鹊被他逗笑了,但还是没忘记补一句,“但我是真希望成婚就是纯粹的成婚,不会扯上长明或者柳家。”
  “我知道了。”
  “成了婚后,我就能安心待在家里喂狗喂鸟,顺道再……”
  “你再不睡,明早和我一道见娘去。”
  柳连鹊的话立竿见影,问荇立刻哑了声。
  事实上谁都没能早起。
  道人们已经驱完怨气回到了客栈,没有周遭怨气干扰,柳携鹰的状况也比前几天更加稳定,他们暂时能够忙里偷闲。
  睡到日上三竿,还是柳连鹊凭借着毅力爬下床去煎药,问荇还在睡觉,他不忍心打扰。
  院中小灶房存的药不够了,柳连鹊只能去门口找家丁,却找到了徘徊不前的柳夫人。
  “娘。”出于礼貌,他还是客气地行了个礼。
  “我想去抓些药。”
  “叫下人去就行。”
  柳夫人克制地打量着他,欲言又止。
  “问公子呢?”
  “他还睡着。”柳连鹊骤然警惕,“您找他有何事?”
  看见他这副护短模样,柳夫人失语片刻,眼中闪过丝转瞬即逝的失落。
  “无事。”
  她是想问问荇能不能再把道士找来一趟,道士们回去后,柳携鹰的状况还真比之前好。
  原本是让家丁来就好,但怕问荇耍滑,柳夫人就自己来了。
  听到外边交谈的声音,睡眼惺忪的问荇只把衣服穿整齐,披着发走到门口。
  “娘。”见到柳夫人,他懒懒散散地行了个不成样子的礼。
  瞧见问荇腰都没挺直的模样,同已经脱去睡意,变得精神抖擞的柳连鹊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你们……”
  柳夫人只知道问荇昨天半夜回来,又和柳连鹊一道睡到日上三竿,看两人的目光愈发诡异。
  “看来今日不适合拜访,我先走了。”她冷冷扫了眼问荇。
  “不成规矩。”
  她退到伞下,吩咐随行的侍女:“去找人给鹊儿抓药,再让膳房中午给问公子炖碗参鸡汤送过来。”
  “是。”
  问荇顶着一头乱发,心里涌起说不上的古怪。
  她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