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掌柜将礼单抖开,大声读起来:“罗纱两匹,锦绣两匹,花瓶一对,珊瑚一盆,碧玉镯子一对……”
  礼单不长,但足以显示送礼者的用心。
  程弯弯连声道:“干娘,这些也太贵重了……”
  沈老夫人拉着程弯弯的手,慈爱笑道:“二狗也算是我的一个干孙子,我送点东西不是很正常么,后头还有很多客人等着呢,我们就先进去了。”
  前来参加婚宴的人大多是商人,商人不缺钱,缺的是社会地位,他们有幸参加穗孺人亲儿子的婚宴,一个个都带足了贺礼,各种珍贵摆件,古玩字画,绫罗绸缎,文房四宝……光是唱礼,就耗费了大半个时辰。qqxδnew.
  除此之外,还有些程弯弯没有邀请的宾客,他们听说穗孺人家办喜事,并未收到请柬,也不好厚着脸皮前来喝喜酒,于是立即差管家前来道喜,送来的贺礼很是大手笔。
  村里人围在边上观看,一个个早就石化了。
  “我的天天,这些人也都太有钱了。”
  “大山娘咋认识这么多有钱人,这些贺礼起码值几千两银子吧。”
  “也许是大山娘脾气太好了,我一直不觉得穗孺人是个多大的官,直到现在……这么多达官贵人来贺喜,一个个态度又殷勤,穗孺人这个官位不低呀。”
  “七品呢,当然不低,幸好咱们和大山娘一个村,不然哪能见这种大世面。”
  “……”
  程弯弯脸上带着笑容,将众人迎进去,宾客们刚到齐,就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
  是迎亲队伍回来了!
  赵老头子立即安排本家的人去放爆竹,道路两边爆竹声响个不停,孩子们堵着耳朵跟在花轿后头,拍手嬉笑,热闹至极。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花轿在院子门口停下来。
  媒婆上前,掀起轿帘,扶着新娘子出来,一条红色的绸带,由新郎官拿着,再递到新娘子手中,两人一起朝院子走进来。
  赵媒婆负责主礼,大声道:“香烟缥缈,灯笼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整个拜堂的过程没那么冗杂,很快就结束了,一堆妇人簇拥着新人走进新房。
  新房门楣贴了喜联,门上墙上窗户上,四处都贴了大红喜字,特意找人打制的新床靠墙放着,全是红色的纱幔,床上铺着大红色的合欢被,放着鸳鸯枕,床头的矮柜上,点着两根红色的喜烛。
  “来来来,挑盖头了!”
  赵媒婆将秤杆递到了赵二狗手中。
  赵二狗莫名变得紧张起来,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迈步上前,轻轻地将盖头给挑来,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她一身红嫁衣,头上戴着新娘金冠,金玉珠子从头顶垂落,映衬着火红的烛光,光芒落在新娘的脸上,少女眼角眉梢含着娇羞的笑意,微微低着头,手藏在袖子里,有些发紧。
  新房里的妇人们笑着闹起来:“唉哟,新娘子害羞了。”
  “二狗子不也害羞了,哈哈哈!”
  “别耽误时间了,喝交杯酒!”
  全福婆子端来两杯酒,塞进新人手中,两人这才有了视线交汇。
  赵二狗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仿佛炸雷一般。
  他连忙在新床边上坐下,伸手过去,和曹莹莹的手臂交错,一仰头,整杯酒喝下去。
  曹莹莹没喝过酒,喝了一口就辣的不行,喜婆却突然在她嘴里塞了个东西,还问她:“生的还是熟的?”
  她咬了一下,嘴里竟然是个生饺子,她开口:“生的……”
  “哈哈哈,生得好,生得好!”
  “说不定年底大山娘家里就能添个大胖小子!”
  “二狗,你可得加油哇,今天晚上得好好卖力!”
  众妇人哈哈大笑起来。
  赵二狗和曹莹莹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也算是闹洞房的一种,闹的越开,新人以后就越幸福。
  礼成之后,新郎要被拉出去灌酒,新娘子则独自坐在床边等候。
  院子里也正式开席了,主院里都是城里来的贵客,肥皂工坊前的平地上则是大河村的村民,每一桌的菜色都是一样的,妇人们端着托盘,将早就准备好了的菜端上来。
  一盘一盘精致的菜肴端上去,哪怕是见惯了美味珍馐的吴大人,也有些错愕。
  这真的是村庄里的宴席么,这菜色,都抵得上京城大户人家的做派了,就是装菜的盘子寒酸了一些,但色香味分毫不差,摆盘也很讲究,有些菜,他这个京城人士都从未见过。
  “来,这里还有酒。”陆映雪帮着上酒,“这是梨花春,这是女儿红,各位要喝什么酒自己倒。”
  这都是她让娘家人从湖州送来的上等酒,这种上等酒在大河村肯定是卖不出去,是专门为喜宴送来的,还为不擅长喝酒的妇人们准备了果酒,桌桌都是美食和美酒,菜香味和酒香味在空气中漂浮,经久不散。
  “我的天哪,这么多菜,我该先吃哪一个!”
  “这个丸子太好吃了,用酸鱼汤淋浇的,味道真是绝了。”
  “这羊肉才是真的绝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咋办,我好像吃饱了,可是我还有好几道菜都没尝到……”
  “那就偷偷夹点儿菜,带回家慢慢吃。”
  “我说你们几个娘们能不能别丢人,那么多贵人来吃酒,你们还偷偷往家里带,也不怕别人说咱们大河村的人都是饿死鬼投胎!”
  “给大山娘长点脸不行吗?”
  “……”
  第401章 送上门的刘魁
  不止是村民们,城里而来的有钱人们,也一个个停不下筷子。
  他们其中有些人去过大河宴,大河宴的菜色和其他酒楼完全不一样,刷新了他们的味蕾,但这会在赵家吃筵席,却感觉,这些菜色比大河宴还要好,一个个在心里期待大河宴赶紧将这些闻所未闻的菜添加到菜单上去。
  赵大山端着一杯酒,在上百桌喜宴间穿梭,和每一桌的客人说笑几句,这也是礼数。
  他虽然是个老实木讷的汉子,但是和程弯弯一起生活久了,经过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也渐渐能撑得起场面了,在面对吴大人沈大人这一桌,也能稳住心神,仰头一杯酒喝下去。
  程弯弯坐在女席,有沈老夫人,里正老伴,赵老太太,还有一些掌柜的夫人千金等。
  妇人们在一处,自然就是聊些家长里短。
  “穗孺人,听说您家老三今年也十五了。”陈掌柜的夫人放下筷子说道,“不知可有婚配?”
  程弯弯头疼,老二的婚事才刚刚结束,累的她浑身都酸疼!
  她听人说结婚很累,没想到张罗这一切的人更累,想到自己还有两个亲儿子,她都想哭了。
  老三才十五岁,再等等吧,给她点时间缓口气。
  她微笑着道:“孩子还小,啥都不懂,等十六了再说。”
  赵老太太适时道:“说起来,大旺也不小了,我心里老琢磨着给他找对象,一直没啥好人选。”
  大旺比三牛大一岁,今年十六,确实是该物色了。
  话题被转开,程弯弯倒是松了一口气,结果不知是谁,又把话题引到了程昭身上:“穗孺人的侄儿今年十九岁了,这婚事不着急么,还是说已经定亲了?”
  “那可是今年的院试案首,婚事自然不能马虎。”沈老夫人幽幽开口,“怎么说都得配一个官小姐。”
  她老人家这么一说,周边试探的妇人们瞬间就歇了结亲的心思,免得被扣一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帽子。
  对于程昭的婚事,程弯弯是一点都不着急,秀才这身份其实高不成低不就,不太好说亲,还是等昭儿考上举人后再说吧,也就是今年秋天的事,慢慢琢磨吧。
  酒过三巡,宴席更加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亲外甥成亲,我这个当姨夫的竟然都不知道,弯弯啊,你这事儿办的不妥!”刘魁大摇大摆从门口走进来,“今儿来的客人可真多,人一多可不就忘了请我来喝喜酒么,我能理解,都理解,不怪你,哈哈哈!”
  程弯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不仅没请刘魁,连程家人都只请了程昭一个,不管是程家村还是大河村,都没人敢因为这件事在背后议论,这个刘魁,竟然不知死活送上门来。
  “你来干啥!”正在忙碌的程圆圆一个箭步从灶房里出来,拽住了刘魁的手臂,“大喜之日,你别闹事,赶紧回去!”
  “你这婆娘也是忒不懂事,外甥娶媳妇,你咋不让三毛回去通知我一声。”刘魁一把将程圆圆甩开,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拎起来,“我一听说穗孺人家办喜事,立马就买了贺礼过来,弯弯,你可别怪姐夫来晚了啊。”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听明白了,原来这位是程家大姐的男人,照理说,外甥成亲,确实该请亲姨夫过来撑场面,但大河村的人也都听说了,这刘魁是个混不吝,天天在家里喝酒揍女人,这不,程圆圆都被迫住到自己亲妹子家里来了。
  都躲到大河村来了,这男人还过来找麻烦,当他们大河村的人好欺负不成。
  王永成给了桌边上的几个汉子一个眼色,七八人不动声色站起来,只要这刘魁敢有动作,他们立马将人给扔出去!
  程圆圆向来是个软绵的性子,无论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她都会一个人默默地咽下去,不管她男人有多过分,她都能忍,忍得吐血她都会忍下去。
  可现在,刘魁竟然摸到大河村来了,这是想干什么!
  她不愿给弯弯带来任何麻烦。
  “你回去!”程圆圆态度强硬起来,“这里不是能容你闹事的地方……”
  “谁说我要闹事了,我是来给外甥贺喜!”刘魁将程圆圆给推开,腆着脸走到程弯弯面前,“这是我特意挑的一块红布头呢,最红的布,祝福我外甥和外甥媳妇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程弯弯将眼底骇人的冷意压了下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姐夫真是太客气了,人来就行了,还送什么礼呀。大山,带着你姨夫入席坐吧,就外头张无赖那一桌,好像还有空位置!”
  煤炭中毒的事过后,张无赖和张婆娘两人都有了后遗症,张婆娘说话不利索,张无赖走路不利索,因为走路老被人嘲笑,张无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就连吃酒,也没人愿意跟他坐一桌,八人桌,就坐了六个人,都是和张无赖一样不上进的混子。
  如今大河村整体奋进向上,这些人当然也有所改变,但还是能偷懒就偷懒,属于同类人。
  刘魁就被安排在了这一桌,菜还有三分之二,酒随时可上新,刘魁美滋滋连喝三大杯。
  几杯猫尿灌下去,就开始吹牛了:“你们知道我吧,我是穗孺人的姐夫,上回穗孺人亲自送我回村子,我现在啊是我们村子最风光的人……”
  张无赖扯了扯嘴角:“你是穗孺人的姐夫,过来吃酒也没穿一身好衣裳,啧啧。”
  边上另一人道:“你知道二狗媳妇儿这次带了多少嫁妆过来吗,听说三四万两银子,啧啧,这钱肯定也会落大山娘手里,你是大山娘姐夫,让她给你点钱花花呗。”
  “三四万两!”刘魁瞪圆了眼睛,“这么多银子,也不怕被人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