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个大姐夫也?没给人什么帮助,怎么能让人帮这么难的忙?
  开不?了口。
  他不?但不?让妻子跟娘家求助,还不?许妻子跟娘家透露自?家的情况,甚至让妻子照旧给娘家写信夹上十块钱,虽然现在对他们来说掏出?十块钱很困难,可?他宁愿去信托商行卖掉自?己?的怀表也?要给。
  林大姐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原本侯家是她亲戚里条件最好?的,爹娘也?跟着沾光,在村里亲朋面前也?有?面子。
  现在她婆家倒霉落难,若是娘家那边知道?肯定很多人幸灾乐祸。
  即便人家不?会跑到?他们跟前来嘲笑,但是自?己?想起来就难受,这种由高到?低的心理落差让他无法适应。
  公爹早就说过男人这个问题,可?他无法克服心里的障碍,她这个做妻子的也?只能尽量维护他安慰他。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不?想,因为他们深切的感情。
  侯建文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林大姐去给他下了一碗面条,从前很平常的饭食,现在对他们家来说也?很难得?。
  面条有?点少,她多加了半碗汤,柔声道?:“建文,你?一天没吃东西?了,爸妈很担心,他们过几天就去农场了,别让他们走了还担心你?,行不??”
  侯建文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床上从早上坐到?了傍晚,他感觉自?己?没坐多久,就是在这里想事情而已。
  殊不?知在林丹的眼里,他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目光呆滞,动作僵硬,看?得?很吓人。
  侯建文给妻子道?歉,“丹丹,吓到?你?了,抱歉,以后?不?会的。”
  林大姐把碗递给他,让他先吃饭。
  侯建文先挑了一筷子递给她,“很香,你?也?尝尝。”
  林大姐摇头,笑道?:“我吃过了,你?吃。”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子粮票,还有?几十块钱,“我把你?一套毛料西?装还有?我的一件毛料大衣一双皮鞋拿去信托商行了,去农场咱也?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不?说招人恨,还容易惹事儿呢。
  侯建文嘴里的面条咽不?下去了,握住妻子的手,哽咽,“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林大姐笑道?:“你?说什么傻话,我难道?只能跟着你?享福么?你?当年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对象,偏偏选择了我,不?是吗?”
  侯建文诚实道?:“因为你?最好?看?,还读书识字,还会吹笛子,那天你?还对我笑来着。”
  林大姐脸颊一热,“胡说,我都不?认识你?,作甚对你?笑?是你?那天头发打了发蜡还被吹得?东倒西?歪,乱糟糟像个鸡窝。”
  侯建文抬手拍拍脑壳,“真的吗?真的吗?不?会吧?我一直以为相?亲那天我表现得?无懈可?击。”
  两人说几句话,侯建文的情绪明显好?起来。
  这时候侯德明老两口从外面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三个孙子孙女。
  “爷爷,呜呜,我再也?不?去上学了,他们骂我是汉奸的孙子!”
  “我也?不?去了,他们揪我的辫子,说要给我发配到?牛棚去挑大粪。”
  最小的侯伟生得?虎头虎脑,“谁骂我,我就打谁!”
  他今天把幼稚园一个骂他是反动派孙子的小孩子给打了,老师给他罚站,还让他道?歉,他拒不?道?歉,然后?就被叫家长。
  爷爷就给他接回来了。
  侯母见儿媳在屋里安慰儿子也?没打扰,就自?己?去做饭。
  以前住在家属院独栋小楼房,家里细面吃不?完,儿媳妇还给娘家汇粮票,这会儿他们竟然粗粮也?吃不?饱了。
  哎,不?等去农场就提前过上农场的日子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饭菜也?没什么好?做的,顶多就是杂粮稀饭。
  三个孩子倒是懂事,对吃的没挑剔,却不?满人家叫他们汉奸、反动派,总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他们胡说为什么不?打回去,为什么不?找公安评评理!
  侯德明负责给他们讲老侯家的家族史,三个孩子听得?入迷,就不?闹腾了。
  正忙着,有?人咚咚敲门。
  大孙子侯博跑去开门,“小姑?”
  侯淑娴是侯建文的小妹,如今侯家就剩下他们兄妹俩,其他兄弟姊妹都没了。
  侯淑娴面色憔悴,眼睛肿得?像烂桃子,显然哭得?很厉害。
  几个孩子看?小姑那样,都不?说话了。
  侯德明蹙眉,示意她坐下,“唐家难为你?了?”
  侯淑娴在小板凳上坐下,又抽泣起来。
  侯建文和林丹从房间出?来。
  侯建文气道?:“爸这里又不?会牵连唐家,他们难为你?做什么?”
  侯德明示意他不?要发火,温声道?:“如果是唐家让你?回来划清界限的,那我同意,不?会对你?们有?意见的。”
  侯淑娴原本满肚子委屈,都说她爹能干贡献大、身份尊崇地位高,工资高,很多女孩子羡慕她从小生活好?,吃穿用度都比她们好?,可?她们知道?她受的委屈吗?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就如惊弓之鸟一般担惊受怕。
  父母不?是她能选的,也?不?是她想生在这个家的,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
  哪怕吃糠咽菜,起码能踏实过日子,不?用担惊受怕呢。
  她从小就害怕,现在头上的大石头终于砸下来了。
  现在爸爸这样说她又觉得?自?己?太自?私,只想自?己?不?顾父母和哥哥。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只有?哭。
  划清界限有?什么用?爸妈还是会遭罪,婆家还是会嫌弃她。
  同事劝她说你?自?己?过得?惨就去看?看?那些比你?还惨的人,她一点都不?想看?,看?别人惨她就不?惨了吗?
  她想自?己?变好?啊,不?想别人比她惨啊。
  她一直哭,侯德明和侯建文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林大姐柔声道?:“淑娴,是唐斌欺负你?了?”
  侯淑娴脱口而出?,“他就算欺负我你?又能怎么办?去打他还是告他?有?用吗?”
  侯德明和侯建文异口同声叱责她,一个让她理智点,一个让她别乱发脾气。
  林大姐:“没事,我理解小妹的心情。她这是担心爸妈又没办法帮忙,自?己?也?受牵连,唐家也?给她脸色看?,她太难了。”
  侯淑娴哭得?更伤心了。
  侯建文:“你?能不?能别哭了?有?话说话不?行吗?”
  侯母把熬的稀粥端上来,不?知道?闺女回来没做她的,只好?把一家子的口粮匀一匀,每人都喝个大半碗。
  侯淑娴想着从前家里不?说顿顿有?肉,怎么也?有?馒头包子什么的,现在娘家一家子喝黑乎乎的粗粮稀饭,就跟忆苦思?甜活动下乡看?的猪食一样,再想想唐家现在好?吃好?喝不?帮衬她娘家就算了还想给她赶回来,她原本止住的泪又刹不?住了。
  侯德明:“那你?想怎的?让我们都陪你?哭?”
  侯淑娴:“爸,唐斌、他、他想和我离婚!”
  一家子沉默了。
  他们想过最坏的打算,就是唐家嫌弃侯淑娴,要她和娘家划清界限,他们也?做好?准备的。
  谁知道?唐家竟然要和淑娴离婚?
  侯德明迅速接受现实,“那孩子怎么办?”
  侯淑娴和唐斌结婚三年,有?个两岁的儿子。
  侯淑娴就哭,“他们说儿子是唐家的骨肉,不?给我。”
  林大姐觉得?这种情况孩子跟着唐家也?好?,毕竟侯家也?没多余的精力照顾一个从前娇生惯养的两岁小孩子。
  当然这话不?能她说。
  侯母叹了口气,“这未必不?是好?事,你?带着孩子怎么办?跟我们去农场下地?”
  侯淑娴:“我怎么下地?我根本晒不?了太阳干不?了农活儿。”
  以前学校搞劳动帮扶拉练,让他们去郊区公社帮忙干农活,几天下来她就要死了。
  侯德明:“所以孩子给唐家也?好?,你?和我们划清界限继续留在原单位。”
  侯淑娴是祁州医院的护士,这是很吃香且缺人手的岗位,单位顶多让她做思?想汇报不?会开除她的。
  若是售货员之类的工作,很容易就被人顶的。
  有?这份工作只要她顶住别人审判的眼光以及闲言碎语……顶不?住能怎么办?总归要想尽办法顶住的,尽量熬下去,很多情况那么严重的都平反了,侯德明觉得?自?己?不?可?能一直被冤枉。
  他相?信党和国家。
  侯淑娴却有?些舍不?得?,更关键的是她害怕自?己?面对这一切风雨。
  爸妈兄嫂走了,她要是被唐家抛弃,那她自?己?面对这一切?
  太可?怕了!
  她想让爸和哥哥跟唐家说说给他们点希望,让他们对她好?点,只是一想到?他们过去肯定被公公和男人冷嘲热讽,她又很难受。
  侯建文有?些生气,“你?起码还能留在城里,有?班上,顶多就是受几句闲言碎语。”
  爸妈去农场,他带着媳妇儿和孩子去农场,到?时候除了每日的思?想汇报、检讨,还不?定遇到?什么难题呢。
  想到?林丹在乡下也?没遭过罪,跟着自?己?却要受那种磨难,侯建文又内疚又生气。
  侯淑娴见哥哥吼她,也?是委屈又难过,“我什么都没做,我也?没犯错,凭什么让我受闲言碎语?你?哪里能体会我的痛苦?”
  林大姐示意侯建文不?要再说了。
  她温声道?:“小妹,那你?今天住下吗?”
  家里这么小的地方,小姑子住下她就得?把床铺重新归置一下。
  侯淑娴抹了把眼泪,“算了,不?给你?们添堵。”
  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
  侯建文气够呛,你?给我们添完堵拍拍屁股就走,最后?还得?来一句不?给我们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