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这里有古月氏的守陵人,那有心人能否带着宝藏全身而退不谈,便拿这份不确定的宝藏来说,一个被灭的首都,究竟还能有多大的能耐,若它真能撼动宣国,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中,引而不发的理由是什么。”
  林青青且帮他填一个答案:“等一个有缘人?”
  徐修容掩眸细思。
  一个人若有欲望,便处处是破绽,但在这一刻,他找不到林青青的破绽。
  帝王最在乎的,无非是王位、权利、国家、宏图,他在这些方面不断施加危机感,却被林青青轻描淡写揭了过去。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
  若来者不愿呢?
  徐修容凝视眼前好整以暇的少年天子,突然展露笑容:“陛下,不论您如何辩驳,您都没有走,您的确不关心古月氏的宝藏,但您有忌惮之人,非其死不得心安。”
  他后退一步,合拢双手,拿出诚意躬身道:“徐某所求,救王爷一次。陛下此番来宜城的目的,徐某必竭尽全力助您达成。”
  林青青抬了抬眸子,视线扫过木人阵,看向徐修容低下的头顶。
  她来这里的确为寻得徐修容的帮助,也打算以殷昊为突破口,可这过程未免也太顺利了。
  便先走一步看一步,看这徐修容有何打算。
  “那便如你所愿。”
  林青青回头问方子衿:“记住了吗?”
  林青青让他注意脚下的时候,方子衿便开始关注周边的阵型了,闻言,巡睃遍地的木人,颔首确认。
  林青青:“好。”
  徐修容正为他们的对话而错愕着,便听林青青说:“找个地,把你知道的事情说一遍,时间不多,尽量早做打算。”
  看着林青青等人畅通无阻地离开三才阵,霸图嘴巴都合不拢了。
  “走一遍就能记住?这都什么人啊。”
  “过目不忘,天生神力,看来世人也并非夸大其词,有这样的助力……”徐修容叹息道,“难,太难了。”
  霸图不解地发问:“难什么?”
  徐修容:“王爷很为难。”
  霸图眼神复杂地看着徐修容,有这般忘恩负义的主子,还对其念念不忘,关心对方难不难什么的。
  这是有多脑缺啊。
  “对了。先生,我有一点不明。皇帝要杀摄政王,便让摄政王被活祭好了,为何还救他?”
  徐修容表情肃然:“这才是陛下的可怕之处。”
  “何意?”霸图不甚理解。
  “王爷不会坐以待毙,他若不死,身边又有我助力,极有可能取得古月氏的宝藏。”徐修容翻转微微颤抖的左手,“陛下看准的,是王爷从这次危机中翻盘的机会。陛下不做赌徒,只求万全,杀一个人,来日方长,但机会,只有这一次。”
  霸图幡然而憬悟,喃喃道:“竟有如此玄机。”
  他何时能学到这些人身上的本事。
  “先生,你真的要帮皇帝吗?”
  “我没有选择。陛下看似给了我选择的机会,实则未给我一条可以另选的路。”徐修容抬脚跟上前面一群人的背影,悠然回道,“那可是诛九族大罪啊。”
  霸图愣了一会神,大步追上去:“你不是没有亲缘吗?”
  “我说你就信啊。”徐修容向身后摆了摆手,“明面上没有罢了,陛下的反应你没看到?他根本没信。”
  “什么反应?”
  “……”
  霸图:“先生?”
  徐修容吐出胸腔里的浊气:“他话里的意思——若非为了等王爷,我一定不会留在宜城。”
  霸图深想片刻,还是没理解其中奥秘,求教道:“能说的再明白些吗?先生。”
  教会学生,累死老师。徐修容叹了口气:“我若孑然一身,何处不是归途。陛下说我不会留在宜城,是认定我心有挂碍,无法安心待在宜城混吃等死。而我能心安理得地留在宜城,只能是,有不得不停留的原因,比如等王爷来宜城。”
  霸图震惊。
  原来皇帝说的话,还可以这样理解。
  “我明白了!”
  徐修容心道:真不容易。
  霸图:“原来你有亲人!”
  徐修容:“……”
  林青青不知道她随口一句话成了徐修容的教学素材,被霸图翻来覆去阅读理解。
  踏出三才阵的那一刻,霸图打心底觉得林青青是个高深的文化人。
  徐修容找了处风雅的凉亭,对林青青有问必答,霸图时不时会插上一嘴,旁人问的他却一次都没搭理,尤其指扇他巴掌的那一个。
  这仇,他是记下了。
  林青青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
  铜雀台的水淹没后,徐修容被水性极好的王宇拉上水面,他们没坚持到岸边,便又沉没了。
  再醒来,两人都到了宜城边上落后破败的村子里,几经辗转分头进城。
  徐修容进入宜城,和林青青有同样的发现,作为古月氏曾经的首都,宜城贫瘠到不可思议。
  跨过漫长的历史长河,宜城还保留古月氏的风俗和语言,他稍一调查,便肯定宜城藏着古月氏皇宫。
  那时他没和铜雀台联系起来,一直暗中独自调查,直到发现古月氏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