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契刚说完,就看到不停地有桃源弟子御器从千古楼飞出,待他们飞远了,原本聚集空地上和空中的修仙者便有人御器飞了过来。
  罗契立刻懂了:“……没想到桃源仙尊为了收外来的修仙者当徒弟,把住在千古楼的桃源弟子都赶走了。”
  裴御扫了眼在千古楼四面八方打坐的桃源弟子:“只赶走住在千古楼的桃源弟子哪里够啊,桃源仙尊为了收徒,显然不顾门内弟子的死活了。”
  罗契好奇道:“怎么说?”
  裴御说道:“今日不过是桃源仙尊决定收徒的第四日,不少离桃源镇太远的仙门弟子还赶不过来,等过几天来的修仙者更多了,恐怕桃源弟子连在周围打坐的地方都捞不到了。”
  罗契觉得不可能:“不至于吧?那也太惨了!他们好歹在桃源仙尊身边修炼了数百年以上,桃源仙尊不至于如此对他们。”
  裴御无所谓道:“走着瞧。”
  眼看着飞入千古楼的修仙者越来越多,罗契问道:“白兄,裴兄,既然别人都想办法把桃源的消息送回自家门派了,我们要不要把消息送回仙门?”
  裴御问他:“你觉得仙门有人想来桃源跟桃源仙尊学习功法当仙尊?”
  罗契:“……必须没有。”
  仙门弟子自认为仙门是“苍”界第一大派,若是拜入仙门在仙门修炼都无法迈入分神境界成为仙尊,拜入其它门派更无可能。
  裴御:“那你把消息送回门内干什么?”
  “万一有人想来凑热闹呢?”罗契认真想了想,“毕竟桃源仙尊打扮得很像离火圣尊,说不定明河仙尊会感兴趣,愿意屈尊降贵来桃源看看。”
  身在千古楼的明河仙尊裴御:“……”
  觉得明河仙尊本人一现身就会暴打桃源仙尊的白烬:“……”
  最后让罗契打消这个念头的是明河仙尊本人裴御:“我记得明河仙尊在闭关,说过除非遇到攸关门派生死的大事,否则不要打扰他。”
  罗契后知后觉道:“桃源仙尊说不定还在看着千古楼,我们在他眼皮底下聊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白烬没有作答。
  在桃源仙尊眼皮子底下聊这些就觉得不太好了,不知道等罗契知道裴御就是明河仙尊后,会作何想。
  等到午时,白烬他们看着千古楼外密密麻麻的人影,觉得裴御所说的桃源弟子连打坐位置都捞不着的预言要成真了。
  罗契看得无语,不由对桃源弟子产生了一丝怜悯之心:“桃源仙尊应该不会收徒收得多到需要赶走所有桃源弟子,给外来的修仙者腾地方吧?”
  罗契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在千古楼住满,且千古楼周围的空地上亦坐满外来的修仙者后,桃源仙尊便不愿意继续收徒了。
  据说唯有已被桃源仙尊收为徒弟的外乡人中有人死了,他才会收新的徒弟,补上那个人死后留下的位置。
  就在众人以为桃源仙尊是在鼓励外来修仙者自相残杀夺取名额,差点动手的时候,桃源仙尊身着和离火圣尊神像一样的白袍,戴着和离火圣尊神像一样的面具,飞至千古楼外的空中,出现在众修仙者的视野里。
  顿时,千古楼内议论纷纷。
  “我徒儿说得没错,桃源仙尊果然装扮得和离火圣尊一样,他们之间定有什么关系。”
  “奇怪,据门内文献记载,桃源仙尊数百年前的打扮还与他的神像一模一样,怎么如今却换成了仙门离火圣尊的装扮?”
  “听闻最早进入千古楼的修仙者中,只有仙门弟子没有向门内递消息,也没有门内弟子从门外赶来,恐怕桃源仙尊作此装扮,不是巧合。”
  “难道他是故意这么穿,想要迷惑我等?”
  ……
  元神境界以上的修仙者可以不张嘴,只用神识交流,因而无论他们聊得多么激烈,千古楼内的人依旧没听到多少声音。
  “任何人在我选出最满意的弟子,把他培养成实力足以与我媲美的强者之前,都不得攻击我收的所有徒弟。”停在空中的桃源仙尊忽然开口,在他开口的瞬间,脚下出现了大片的绿草地,身后则显现出层层叠叠的桃树,开满了粉色的桃花,“否则,杀无赦!”
  既然被他收为徒弟的人可能会死,住在千古楼内和在千古楼周围打坐的修仙者都以为桃源仙尊会教他们功法,给他们考验,借以判断他们中哪个人修的最好。
  没想到桃源仙尊在这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桃花散尽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入千古楼顶楼,住了下来。
  桃源仙尊住进千古楼的前几天,众人过得非常平静。若说有什么奇怪的,便是桃源仙尊每日白天都会待在千古楼,等到天黑了,便会离开千古楼,天快亮了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裹着黑气,一日比一日重。
  桃源仙尊的行动关乎着千古楼楼外楼内众人的未来,从桃源仙尊第二次出去起,有门内弟子留在桃源镇的仙门便让自家弟子想办法打听,最终得到的消息是,桃源仙尊去桃源镇杀人了。
  桃源仙尊杀的大多是背叛他,向其他仙尊祈祷过的凡人,一家杀一两个人,连尸体都不给幸存者留下,所过之处,怨气冲天。
  桃源镇没有能提白烬、裴御、罗契三人调查还给他们递消息的人,罗契觉得白烬、裴御二人都不太擅长向人打听消息,怕他们没打探清楚消息先把人得罪了,只好自己行自己上。
  等罗契在千古楼内溜一圈回来,其它仙门打探到的消息便有大部分都到了白烬、裴御耳中。
  “要求被他选中的,培养成仙尊的人必须守护桃源,自己却天天出去杀人,天天裹着一身黑气回来。”罗契越讲越不理解,“桃源仙尊真的不是走火入魔了吗?”
  “不太像。”白烬略微皱着眉,“只有心境纯净心的修仙者才能在迈入分神境界后炼出自己的法相,待迈入合体境界后,心境愈纯净,法相愈殊胜。桃源仙尊的法相可谓是日放桃花千树,看不出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罗契听得惊讶:“白兄,没想到你身处金丹境界,竟然如此了解法相。”
  白烬实话实说:“只是凭感觉判断而已,远称不上了解。”
  “提及法相,听闻‘苍’界数千年来最为殊胜的便是我们仙门离火圣尊和明河仙尊的法相。一曰日挂长空,一曰月照星河。”罗契始终一脸期待,“可惜我一个都没见过。”
  白烬只见过一次裴御的法相:“通常只有在为了震慑敌人,或是在应对很大的危机的时候,仙尊才会背现法相,你没有见过,于仙门于你,都是好事。”
  罗契说道:“可据说仙门成立后的这数千年里,除了最早最乱的那几年,明河仙尊宁愿受点伤,也不愿意借助法相攻击对手,或许是因为那些人都还没到强到让他现法相才能灭对方本尊的地步吧。”
  若是在此刻看向裴御恐怕他就要露馅了,白烬端起桌上的茶杯,把茶杯边缘捏得很紧,指尖都泛白了。
  裴御出声道:“小师叔,茶杯里没茶了,你还端起它干什么。”
  裴御把手伸过来试图拿走白烬手中的茶杯,但茶杯太小,他想要捏住茶杯,就无可避免的会跟白烬的手指有所接触,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碰白烬。
  白烬垂眼看着似乎要碰他,却又停留在杯子附近不动的手,把茶杯往胸前挪了一点,放在桌上。
  裴御如愿拿走茶杯,在将热气腾腾的茶倒入茶杯后,又把茶杯放在白烬身前。
  莫名觉得气氛有点奇怪,罗契说道:“不聊法相了,我们继续聊桃源仙尊。”
  白烬点头,裴御也没有反对。
  其实有关桃源,有关桃源仙尊,白烬最想聊的是他通过仙门知道的那两个字,愿力。
  奈何千古楼有桃源仙尊坐镇,他开口和裴御、罗契他们聊愿力说不定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以防万一,白烬只能先在心里琢磨着,等他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再把与愿力有关的一切告诉他们。
  转眼到了桃源仙尊住入千古楼顶楼后的第四夜,这日晚上,桃源仙尊没有去桃源镇,而是留在了千古楼。
  每夜出行的桃源仙尊改变行动留在了千古楼,住在千古楼内的修仙者以为桃源仙尊留下来一定有什么目的,想尽办法揣测着桃源仙尊的用意,越想越烦躁,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住在千古楼第六层的是长渊门的修仙者。为了搞明白桃源仙尊为何不在夜晚去桃源镇了,他们聚集在门中弟子所住的最大一个房间中,边聊边猜,不知不觉便到了后半夜。
  房间里满是人踱步时发出的脚步声,坐在桌前的长渊门弟子越听越烦,忍不住发了火:“能不能坐下,不要再来回走了?你们来回走路的声音吵得我头昏,什么想法都没有。”
  正在来回踱步的长渊门弟子停下脚步:“你以为你很安静?坐在桌上不是跺脚就是抓头发,声音比我们走路发出的声音都大。”
  最开始说话的长渊门弟子一听不乐意了:“跺脚确实有,我什么时候抓头发了?”
  那位停下脚步的长渊门弟子走到他面前,伸手指着他的发冠:“你看你头发乱成什么模样了,不是你自己抓的,难道还是别人给你抓的?”
  被指责的长渊门弟子从储物玉简中拿出铜镜,借着桌上的烛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如同门弟子所说,他的发冠和额头的头发都乱了,显然是被人抓的。
  他抬手理了理头发,喃喃自语道:“好奇怪,我可不记得我有伸手抓过头发。”
  把头发理整齐后,他不好意思地向被他吐槽踱步声太大的人笑了笑:“抱歉,我不该那么说你。”
  那人说道:“道歉就不必了,我们二人都小心一点便好。”
  他们二人之间有的只是小摩擦,解释清楚就放下了。可这场摩擦,却让听到他们争吵的同门弟子变得更烦,一个个搞出了更大的动静,没过多久,便成了一副随时会打起来的景象。
  “啊——”
  一声凄惨的尖叫传入六层众人的耳朵,他们心不静,分辨不清方向,起初还以为是房间里的某个同门弟子喊的,直到确认大家都没有大喊后,才明白声音是从外面出来的,当即冲了出去,却只听到一片寂静。
  有长渊门弟子疑惑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幻听了?”
  “有人跳下去了,有人跳下去了……”
  听到从千古楼第七层传来的声音,长渊门弟子中最年长的陵七当即御器飞行飞到七层,落地后,看到一位穿着凡人衣服的中年人扒着栏杆,哭丧着脸往下望。
  陵七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中年人转过头,露出哭得发红的眼睛和鼻头,大概是因为受了惊吓,说话有点磕绊:“住在我隔壁的那个人,他忽然跑过来敲我的门,要掐我的脖子。我把他推开……他就跑出来跳下去了。”
  陵七往下看了一眼,千古楼建在半空中,一个凡人从七楼跳下去,除了摔死,没有别的可能。
  他们长渊门还有弟子在桃源镇等着,想要得到成为桃源仙尊弟子的机会,搏一搏那个成为仙尊的可能。
  陵七想,他是不是应该立刻把千古楼死了人的消息告诉留在桃源镇的同门?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争夺这个名额在桃源镇大打出手……
  冒出这般想法的瞬间,陵七以为他为了增强实力走火入魔,已经疯了。
  千古楼有旧人死便会有新人进来,这是定局,可并不是让人开心的局面。
  陵七说道:“人死不得复生,那位死者的尸体有修仙者收拾,你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早点回去休息吧。”
  陵七说完转身,准备御器飞回第六层,还未祭出法器,便听到有人从身后扑过来,他向旁边一闪,原本扑向他的中年人扑了个空,直接从第七层摔了下去。
  陵七:“……”
  幸好桃源仙尊知晓发生在千古楼里的一切,要不然他真的是长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啊——”
  尖叫声再次响起,声音却比陵七以为的近很多。
  他探头一看,便看到穿着仙门制式仙袍的人揪着刚摔下去的那位中年人的衣领,御器从下方飞了上来,一落地,就伸手推开那扇半掩着的房门,把处于昏睡状态的中年人直接扔了进去,顺便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来人正是白烬,陵七见他关人关得如此利索,问道:“你知道他会攻击人?”
  白烬点头:“嗯,带他飞上来的时候,他试图对我动手。”
  陵七懂了:“所以他会惨叫,是被你打的?”
  白烬冷声道:“更准确地讲,是被吓的。”
  “哦。”陵七还想说什么,便看到白烬已经御器飞行飞走了。
  白烬一到千古楼底层,罗契和裴御二人便迎了上来。
  罗契问道:“白兄,我看到那位中年人攻击你了,你到上面后,是怎么处理他的?”
  白烬收了飞行法器,一边往他的房间走,一边回答:“打晕扔进了他的房间,以防他半夜攻击别的凡人或是跳楼,我把他的房间门从外面锁了。等天亮了,桃源的人自会替他打开。”
  进了房间,白烬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我御器向上飞的时候,听到最近几层的修仙者大多有些烦躁,没有几个是静的,甚至有人已经打了起来。”
  罗契思考片刻,问道:“白兄,你觉得今夜千古楼的人会有如此变化,是不是桃源仙尊住千古楼顶层导致的?”
  白烬说道:“多半是因为他。”
  “怪不对他在住进千古楼的那天说他收的徒弟中会有人死,他早就知道自己住进来,会对住在千古楼的人产生不好的影响。”罗契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颇为不满,“既然知道会这样,他为何不在住进来之前把住在千古楼里的凡人送走?把他们留在千古楼和让他们死有什么区别?”
  “或许他本来就想看到凡人中有人死。”白烬抬头看向罗契,观察片刻后说道,“你心境不错,桃源仙尊夜晚住在里,似乎没有对你产生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