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对于玻璃厂,佟安宁的策略是循序渐进,目前在大清朝就他们独一份,先赚一波皇城各家的钱,然后再向外面推广。
  玻璃厂生产的和玻璃有关的东西,包括镜子、眼镜、凸透镜、玻璃瓶、玻璃器,其中望远镜、千里镜等东西受到朝廷管制,暂时不能出售,以玻璃厂的能力,做这东西耗时耗工,等到产能提升上来,就可以专门攻克相关技术难题了。
  为了解决一些技术问题,佟安宁还请外国传教士翻译了不少书籍,给厂里的师傅扫盲。
  年底的时候,皇家玻璃厂第一波产品出厂,其中最好的一批都被康熙收购走了,年底宫里赏赐年礼,正好需要,也可以宣传一下。
  佟国维也收到一件皇上的赏赐,是个西瓜红的水色玻璃水丞,红润明亮,晶莹剔透,看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玻璃水丞的器底正中还盖着“康熙御制”,更边上用小字写着“大清皇家玻璃厂xx年x月x日出品”,还有出厂编码,现在的玻璃器都是手工制作,不属于工业产品,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谁做的都有记录,都是记录在档案的,如果做出了什么稀有物件,会有奖赏,或者想到了什么能降低成本的方法,不仅有奖励,名字也会被记录在档案。
  佟安宁毕竟只了解一些理论常识,就是现代社会办厂,即使了解所有操作和说明,也要经过反复的测试。
  她现在只求前期能做到收支平衡,等到成品率上来了,就是她大赚特赚的时候,毕竟创业初期,总要需要投入成本的。
  佟国维看着桌上的玻璃器,不住啧啧称奇,“大闺女,你说这东西如果卖到外面多少钱?”
  不过他可不会卖,这可是皇上给佟家的赏赐。
  佟安宁:“不知道,不过这是第一批出厂的东西,放久了肯定很值钱,要不给我放在棺材里,当陪葬品吧。”
  佟安宁眼含期待地看着佟国维。
  这批玻璃器中,她也喜欢这个西瓜红,简直是完美,她感觉厂里的几个师傅都快爱上这个西瓜红了,没想到被康熙收购走了,现在落在了阿玛手里,四舍五入,也算是她的吧。
  “说什么胡话!”佟国维一头黑线,“这东西我可以要做传家宝的,给你干什么,放在棺材里招虫。”
  再说都九岁了,还将“死”啊,“陪葬品”放在嘴边,说几次了都不改,越大越倔。
  佟安宁言辞恳切:“阿玛,这么好看的东西,你给我当陪葬品放在棺材里,说不定能传下去,等到未来哪一天可能重见天日,如果当传家宝,说不定没过多久,就被不知哪个败家子给卖了,还是不值钱的那种。”
  “你!”佟国维被她堵的心塞,挥手道,“你就死心吧,这东西老子不会给你的。”
  还有带进棺材后,能重见天日的机会,除了墓被盗了,他想不出其他可能。
  这丫头,不仅咒自己死,而且还诅咒自己以后被盗墓。
  他就搞不懂了,平时也没有什么混账人接近大闺女,大闺女的想法怎么这么奇特,就是京城里其他家体弱的孩子也没有他家这么能折腾。
  难道因为精力太足,所以老天爷就给了大闺女这样一个身体,防止她将天捅窟窿。
  “哼!不给就不给,我让人制作更好的。”她就是眼馋玻璃器底下的“康熙御制”。
  佟国维:“我这是皇上赏的,你那是自己做的,能一样?”
  他难道还不了解这小家伙的心思!
  佟安宁:……
  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有父女情!
  ……
  不得不说,康熙的这一波赏赐将玻璃厂的名号宣传去了。
  不止皇城各家,就连外城的百姓也都知道,皇城边上有一家玻璃厂,能生产晶莹漂亮的东西,就是价格太贵,她们只能看看。
  过完年后,经过康熙的宣传,玻璃厂接到了许多订单,一直排到明年,同时,在内城和外城的铺子也开张了,售卖一些小巧的镜子和玻璃制品,大型的等身镜需要定制,才开张,半天就售罄,让佟安宁怀疑他们的价格是不是低了。
  后来经过莫尔根打听,原来大半都是城里的商人屯的,打算倒卖到外地,到时候价格可以翻一倍。
  果然还是商人最狡猾。
  佟安宁见状,并没有将价格提高,现在的价格对于成本来说,获利已经颇丰,再高就不利于推广了,她不想这些玻璃制品被当成奢侈品束之高阁,等到过几年,国外的玻璃流入这里,发现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有玻璃,他们携带的地摊货商品没办法换成白银和粮食,就有意思了。
  也许在这之前,可以让本国的商人出海,倒逼他们的商品升级也不错。
  康熙七年,天下局势在逐渐稳定,五月,拘禁在府里的鳌拜病重,经太医诊断,已经是弥留之际。
  康熙听闻后,面有唏嘘,让梁九功带了太医前去探望,同时赏了一堆东西安抚瓜尔佳一族。
  五月十二,衰败凄凉的鳌拜府邸再次打开了门,鳌拜的大儿子那摩佛后带着府中的家眷恭敬地跪在地上。
  天空中飘着萧索徐徐的细雨,淋淋缱绻。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有些破旧的大门一时有些恍惚,没想到仅仅才一年,鳌府就变得这样了,这就是朝堂权利争斗的残酷。
  她叹了一口气,“真是世事无常啊!”
  苏麻喇姑:“是啊!主子,我们进去吧!”
  太皇太后道:“都起来吧!”
  那摩佛后再次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哽咽,“奴才多谢太皇太后来看阿玛!”
  太皇太后;“鳌拜他为了大清操劳半生,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到了这个时候,哀家怎么也要来看他。”
  “谢太皇太后天恩!”那摩佛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
  进了主院,来到鳌拜的住处,鳌拜躺在床上不能下床。
  之前的五旬威武权臣风采全然不见,仿佛老了二十岁,发须皆白,脸上的皱纹仿佛沟壑一般,看到太皇太后,竟然连坐着都不行,全身的精神气一下子被抽光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太皇太后都不敢相信面前的老人是鳌拜。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面如枯槁的老人,一时有些心酸,“别动了!身体不好就好好躺着。”
  鳌拜沙哑道:“奴才失礼了!”
  苏麻喇姑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太皇太后身侧。
  太皇太后坐下,“鳌拜,你我认识了许多年,今日由哀家来送你一程,哀家想问你,你怨不怨哀家,怨不怨皇上!”
  鳌拜虚弱一笑,“若是奴才说不怨,恐怕太皇太后也不信,奴才一开始被索尼他们算计时,确实怨啊!气的白天黑夜都睡不着,后来索尼走了,奴才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担心奴才把持朝政,比起索尼,奴才确实不如他。
  后来空闲时间多了,奴才就胡思乱想起来,想着如果先帝在的话,他估计也会对奴才失望,记得我和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三人曾在先帝灵前发过毒誓,说是要同心同德辅佐皇上,实际上大家都各怀鬼胎,不过索尼倒是做到了有始有终,奴才佩服他!至于苏克萨哈那家伙,奴才只能说他是条会哄人的狗,浑身都是软骨头。”
  想当初,他也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最忠于先帝,也因为这样,先帝才在临终前,让他、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四人辅佐皇上,之前自己总是不忿,为什么自己在四人中排名最末,比不过索尼,他认,可是苏克萨哈这个墙头草排在他前面,自己当然不服。
  后来大权在握后,他明白了,先帝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想让索尼等三人压着他,可是自己就是不服。
  太皇太后长叹一口气:“鳌拜,哀家和皇上也念你的功,所以并没有过多处置你。”
  “奴才知道!”鳌拜苦笑,“就因为这样,奴才才觉得羞愧!太皇太后,奴才的身体自己了解,马上就要去地下见先帝了,到时候再给他磕头认错,您能来看我,对我、对鳌府已经是无上荣耀了。”
  太皇太后:“哀家和皇上商量过,你的一等功爵位还给你,到了下面,脾气收着点。”
  鳌拜瞳孔微颤,“多谢太皇太后!”
  原先他身上的爵位在被俘后,都被革除了,临了临了,又都回来了。
  ……
  康熙七年,五月十三日,鳌拜卒!康熙复其一等公爵位。
  ……
  佟安宁听闻鳌拜死了,有些恍惚,她没想到鳌拜这么快就死了,她依稀记得历史上鳌拜好像也是被抓住后,囚禁了一段时间也死了。
  她记得老人有一种说法,被困住的猛禽如果被圈养,即使衣食无忧,也会失去精神和意志,自己杀死自己。
  鳌拜死后,京中各家也都派了人前去吊唁,就连苏克萨哈也亲自去了,他和鳌拜是亲家,外孙现在都会跑了,怎么也要去。
  七月,京都附近下起了连绵大雨,许多地方都被淹了,初十那天,浑河水冲破卢沟桥堤岸,冲击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齐化门等,午门的一角也被冲塌了。
  浑河是河北最大的河流,又称“小黄河”,流经山西、河北、内蒙古、北京、天津等地,尤其常在京城附近,常常淤泥堵塞成灾,年年治理,年年出事,也因为这条河迁徙无常,所以百姓又称为无定河。
  后来康熙中期时,于成龙经过治理后,浑河的危机才缓解,改名永定河。
  现在就是叫浑河。
  佟安宁听佟国维说,洪水漫过了城壕,宣武门一带水深有六七尺,有的地方水深甚至淹没了城门,到处都是浑水,水面上经常漂浮着尸体,而卢沟桥下面的县城同样不妙,全部被洪水淹没。
  所以现在北京城格外混乱,九门提督和顺天府都忙得脚不沾地,防止有人趁机作乱,同时还要守护紫禁城。
  皇城各家各户都有被水淹的地方。
  佟府位于东南方的一个院子被冲垮了,冲进来的不止有脏水和各种垃圾,还有好几具泡的发白的尸体。
  佟安宁在下人搬运尸体时,看过一眼,当天就做了噩梦,夜里就发了烧,佟嬷嬷等人察觉到,连忙喊了大夫过来,一直到半夜才退了烧。
  第二天醒来,佟安宁刚吃过早饭,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将自己关在乾清宫里两天了,谁都不让进,连饭也没吃。
  太皇太后见劝不了,梁九功出主意,说是佟格格和皇上关系最好,说不定她能劝。
  然后宫里就来人了。
  佟安宁:……
  她想要骂人。
  不过康熙毕竟是自己的大投资人,而且平时对自己也多有照拂,她的好多陪葬品,都是康熙赞助的。
  嗯,不知道等到自己死后,这些东西埋在身边,等到千百年后,被考古学者挖掘出来后,会这么评价她和康熙的关系。
  不会给她按个早死白月光的名号吧。
  呃!仔细一想,似乎没错。
  就在佟安宁走神之际,马车已经来到了午门。
  被冲塔的午门一角还泡在水里,几十个官兵在雨里搬运、清理碎渣,大雨将众人的视线都遮蔽了,有时候才将地面的积水弄出去,老天爷又往地面泼了一瓢水,这群人已经快没脾气了。
  经过检查后,马车缓缓地淌过积水,进入紫禁城。
  梁九功撑着一把大油纸伞站在乾清宫外不远处,看到佟安宁的马车跑进来,连忙挥手,“宁格格!宁格格!奴才在这里!这里!”
  佟安宁听到喊声,撩起车帘,看到他被浇湿的全身还有脸上的赔笑,十分怀疑此人是不是在卖惨。
  佟安宁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梁大总管,我还以为浑河的鱼冲进紫禁城了。”
  梁九功小心赔笑,“我知道格格怨奴才,可是为了皇上,奴才也是没办法,你看,这雨一直下着,皇上说了,什么时候洪水停了,他就用膳。”
  “真的?”佟安宁有些不信,历史上康熙活了好多年,是他没遵守誓言,还是这次洪灾时间不长?
  “奴才哪能骗你啊!格格,你就劝皇上吃点东西吧。皇后娘娘和皇太后、太皇太后都劝了,皇上压根没说动!您老一定有办法。”梁九功真的快急哭了。
  人是铁,饭是钢,如果皇上出事,他们这些身边人也没有好下场。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乾清宫的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