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孙儿不冷。”康熙笑了笑,“早上醒来,就看到又下雪了,紫禁城今年的雪景不少!”
  太皇太后握紧了他的手,将一旁的暖手炉塞到他手里,“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闹着孩子气!给哀家拿好!”
  “好!”康熙无奈地握着暖手炉。
  苏麻喇姑端上两杯热茶,“皇上这么早过来,用膳了没有,在慈宁宫用吗?”
  康熙接过去,饮了一口热茶,“朕之后会去皇后那里,打算和皇后一起用早膳。”
  “嗯,不错,皇后现在有了身孕,皇上是要好好爱护!”太皇太后眼含欣慰。
  康熙笑了笑,将暖手炉放在一旁,看向太皇太后,“孙儿明白!”
  太皇太后见他这样,叹了口气,“皇帝,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可以和皇祖母说,帝王在外人面前可以无坚不摧,在皇祖母这里不用。”
  康熙唇边笑容不变,眸中闪过诧异,“皇祖母为何这样说?”
  “若没有事情,皇上你也不会这么早来看哀家!”太皇太后心疼地摸着他眼底的青色,“哀家听说,阿宝林已经出宫,宫里的事情处理完了,那个小太监招了什么,让你这么伤心。”
  康熙抿了抿唇,“皇祖母,小良子说了,没想到他死到领头,居然还攀咬皇后。”
  康熙将供词递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看了看内容,神情越来越严肃,“这些皇上去验证了没有?”
  “皇祖母!孙洪在被抓住不久,就自尽了,所以对于他说的哪些话,朕半信半疑,皇后现在还怀着孩子,朕也不想刺激她。”
  皇后怀孕还不满三个月,现在正是危险的阶段,他担心对方多想。
  太皇太后闻言,抬手将口供撕了,“既然这样,皇上也觉得是他们攀咬皇后,这口供也就不可信,现在当事人都已经死去,凭借一个小太监就敢往皇后身上泼脏水,他们看错了皇上,现在皇后有了身孕,皇上还是以她为重。”
  康熙看了看地上的碎屑,沉默了片刻,最终抬头道:“皇祖母说的有理。”
  他愿意相信皇后一次,但愿皇后不要让他失望。
  之后,这对大清朝最尊贵的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康熙见外面的雪有些小了,就向太皇太后告辞,然后离开了。
  太皇太后站在屋檐下,望着康熙离开的背影,最终长叹一口气,“苏茉儿,你觉得皇帝和皇后能走多久!”
  “主子,奴婢觉得皇上想法没错,皇后娘娘也是一个聪慧的人,皇上也怜惜皇后娘娘,他们还有许多时间和机会!”苏麻喇姑温声劝道。
  太皇太后听完这话,面色微缓,“你说的没错,对了,佟妃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苏麻喇姑语气轻快不少,“奴婢昨天替您去承乾宫看了下,佟妃精神大好,太医说,此次也没有留下后遗症。”
  “唉!哀家总说佟安宁是个有福气的人!这过完年还不到一个月,已经遭了两次毒手。”太皇太后转身进屋。
  “主子小心门槛!”苏麻喇姑提醒道,“奴婢倒是觉得,可能佟妃的福气都给了大清,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都对大清有力,除夕夜的时候因为她,让宫廷少了一场骚乱,而且还捉到潜藏的内鬼,坤宁宫又救了皇后,昨天去看佟妃的时候,奴婢对上她,还有些心虚,总觉得有几分不厚道!”
  “哈哈哈!你这说法好像也在理!就是佟妃听到了,估计想要逃离皇宫!”太皇太后被苏麻喇姑的说法逗乐,笑了一阵后,有些惋惜道,“佟妃是个好的,就是这身体!唉!”
  苏麻喇姑扶着太皇太后坐上了暖炕,接过宫女的奶茶递给太皇太后,“奴婢觉得,佟妃娘娘是有自己的运道,您看看她,从小到大,大家都以为她活不长久,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太皇太后抿了一口奶茶,皱起了眉毛,“味道怎么淡了?”
  苏麻喇姑无奈地看着她,“主子,昨天太医来给您请平安脉,说了你现在要口味清淡,再说佟妃也说了,你这个年纪要少盐少糖!”
  “她是说了,可是她自己平时不也没有做到吗?哀家觉得佟妃的身体还比不过我呢!”太皇太后说道。
  “是是是!所以佟妃的身体不好,您都一把年纪了,肯定不向她学!”苏麻喇姑如同哄小孩子一般。
  “哼!”太皇太后轻哼一声,还是端起奶茶继续喝了起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雪花,“苏茉儿,你说皇帝现在和皇后说开了吗?”
  苏麻喇姑恭敬道:“皇上向来英明,他也念旧情,奴婢觉得主子无需担忧!”
  ……
  此时坤宁宫中,康熙见到了有些清瘦的皇后,看着她看他,眼睛霎那间的亮光和担忧,心中起了几分怜惜,握住她的手,顿时眉间拢起,将自己的大氅脱下,给皇后披上。
  皇后感受到肩上的重量还有康熙的体温,暖意从身上渗到心底,一直流淌到心底,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气。
  康熙捂着皇后的手,拥着她进入殿内。
  就这宫门和殿门之间短短的距离,坤宁宫的众人觉得皇后好似过了一个春秋似的,迎接皇上是满眼担忧和苦涩,仿佛萧瑟的秋季,回来时,就一脸明媚和娇羞,好像灿烂的春天。
  两人进入暖阁,皇后看出康熙的疲惫之色,关切道:“皇上,你要不要在床上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康熙摇了摇头,温和地注视她,“你这两天怎么样?小阿哥有没有闹你?”
  “唔!”皇后摇了摇头,“这两天,太医院一天三次请平安脉,臣妾的身体很好,皇上,你才要保重自己。”
  康熙微微颔首,开口道:“皇后,对坤宁宫出手的小良子招了。”
  皇后面上一愣,连忙道:“他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对臣妾出手?”
  “他说,是受到花房太监孙洪的吩咐,一旦孙洪被抓,就是对你下手的时机!”康熙沉着脸道。
  “孙洪?他对臣妾出手,也能说得清,毕竟之前害了那么多孩子,就连承祜也遭了他的毒手,臣妾只是后悔没有早日发现他这条毒蛇,还将他安排进花房里,臣妾身为六宫之主,有失职之责!请皇上降罪!”皇后福身就要跪下。
  “这不是你的错!”康熙连忙将人扶起,“是这些老狐狸藏得太深,经过这次,宫里也能平静一段时间,皇后也能轻松一些。”
  皇后靠坐在炕上,面色为难:“之前六宫谣言,说是臣妾的错,现在臣妾宫里接连出了孙洪、小良子,臣妾的失察之责不得不追究,否则恐怕无法服众!”
  康熙说道:“届时,朕会将调查结果公布,再者你也遭了毒手,你现在怀了孩子,不要多虑!”
  皇后轻轻点头。
  那边喜嬷嬷和红霜已经将早膳摆好,喜嬷嬷请两人用膳。
  绿柳带着宫女服侍两人净了手,等到二人坐下,康熙先给皇后夹了一筷子菜,若无其事道:“皇后,无论如何,事情都已经过去,朕希望你能往前看,不要纠结宫中的谣言,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只要你替朕安稳后宫,养育好后宫的阿哥和格格,这些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皇后笑容微僵,心里有些慌,疑惑皇上为何这样说,难道小良子和孙洪还招了什么,可是自己确认和他们没有交集。
  “你看朕身上不也是有个诅咒,朕现在对于谣言无可奈何啊!”康熙接着语气轻松道。
  “皇上!”皇后心疼地看着他,素手摸上他的手背,“是臣妾无能!”
  看着这样的皇后,康熙心中复杂,他愿意再多相信皇后一点,想到这里,眉眼带上笑意,“既然这样,那皇后就和朕一起对抗那些谣言吧!”
  “嗯!”皇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
  用过早膳,康熙陪着皇后赫舍里氏写字画画,等到上午巳时正的时候才离开。
  离开时,因为外面雪天路滑,没让皇后赫舍里氏送。
  赫舍里氏只能站在檐下,不舍地看着康熙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喜嬷嬷上前喊了声,“娘娘!”
  “嬷嬷!你说之前皇上是不是话中有话!”赫舍里氏眉眼藏着愁绪。
  现在皇上对她那么好,自己也有怀了孩子,让她有些不踏实。
  喜嬷嬷想了想,“娘娘,奴婢以为,你是皇后,皇上待你总和其他人不同,就是有几分怀疑,也只是怀疑,日子要往前看,你肚子里还有小阿哥,可不能整日胡思乱想的。”
  “嬷嬷说的有理!”赫舍里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喜嬷嬷左右看了看,再次小声道:“娘娘,您知道吗,最近索额图大人和明珠因为三藩的事情闹得很僵,都快闹成死仇了。而且索额图大人还被皇上斥责了!”
  无非就是索额图是坚定的反对削藩派,然后在朝堂上和明珠对着干,表示为了平息吴三桂的怒火,应该将朝廷中最大的削藩派官员的人头送到云南,上折子说了好几遍,并且当着明珠本人的面也不曾有顾忌。
  皇上大概心情不好,直接就怒斥,让索额图将皇上的人头也取了送到云南算了,这样索额图也不用当国丈,直接和吴三桂轮流当皇帝算了。
  自从紫光阁大宴后,就没有再宣召索额图进宫。
  “前朝的事情我管不到,但是伯父不同意削藩,大概担心朝廷会败了!”赫舍里氏淡淡道。
  喜嬷嬷扶着赫舍里氏进屋,“那娘娘您觉得此次朝廷有没有胜算?”
  毕竟许多大臣都不愿意削藩,不就是担心三藩反起来,大清江山不稳,现在吴三桂已经六十多岁,也没有几年好活,等到其身死,就是接手云南的好时机。
  “本宫会和皇上共进退,不在乎这些!”赫舍里氏神情坚定道。
  ……
  下午的时候,雪彻底停了,忙了一天的康熙舒展筋骨,吩咐梁九功拿点东西,往承乾宫去。
  到了地方,没让人通传,径直进了殿,恰好佟安宁午睡中。
  康熙坐在床侧,看着佟安宁的睡颜,轻声道:“佟嬷嬷,她今天怎么样?”
  佟嬷嬷恭敬道:“娘娘身体恢复的不错,就是夜里有些失眠,今天孙院使又换了方子,说是要看看效果!”
  康熙没再问,让梁九功在西侧的书房中拿了几本书,让他解闷。
  ……
  佟安宁从香甜的梦乡中醒来,看着熟悉的床顶,感觉精神很好,没等她伸个懒腰,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下意识顺着感觉扭头,就看到康熙拿着一本书坐在她身侧,认真看书。
  “你醒了!”康熙的声音响起,但是没有抬头,继续低头看着书本的内容。
  佟安宁有些迷惑,“皇上表哥,你太阳穴长眼睛了吗?”
  康熙将书页折了一个角,说道:“你怎么对国外的书籍那么感兴趣?”
  他手中的书也是一本翻译的译本,里面写的是之前佟安宁和他说的亨利六世的女儿伊丽莎白女王。
  里面写了她的一些花边绯闻还有英格兰王室的事情,据里面讲,伊丽莎白女王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又被称为童真女王,不过她倒有一些情人。
  佟安宁看到书册名字,知道他看的是什么,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之前她的书架上确实没有这些,后来和康熙说了亨利六世和伊丽莎白的事情,她总要往回找补吧。
  “因为有趣啊!只要是好看、好玩的书我都喜欢!”佟安宁坐起身子。
  秋嬷嬷给她垫了靠垫,珍珠递了一杯温水。
  佟安宁接过润了润嗓子。
  康熙含笑看着她,“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佟安宁扭头盯着他,轻哼一声,露出自嘲的笑:“皇上表哥,咱们上辈子是不是有仇,我是不是欠了你的命,还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这辈子要这样折腾我!来!咱们算算,从除夕到现在,连元宵节都没过去,我中了两次招!两次!”
  佟安宁伸出手指强调道。
  康熙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既心疼又有些无奈,佯装认真地思索片刻,“说不定!毕竟朕也不了解上辈子的事情!”
  佟安宁瞪大眼睛,阴恻恻道:“你再说一遍!”
  “额!你说的没错,要不等到开春的时候,朕带你去护国寺拜拜菩萨,去去晦气!”康熙双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浓郁和温柔。
  在旁的梁九功觉得此时的皇上是他见到的最舒展的时候,不用计较得失、平衡。
  “呵!”佟安宁冷嗤一声,指了指外间门的方向,“门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