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扬了扬眉,“你可知当时朝中七成的大臣都收到过吴应熊的银子!”
  “七成!”佟安宁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康熙见她瞪大眼睛,眸中带着一丝坏笑,“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想到了,佟国维作为朕的舅舅,日常可是有有很多人想走他的门道。”
  比起佟国纲,他和佟国维一家更加亲近,这在京城也是公开的秘密,吴应熊曾经想过通过索额图联系上太皇太后,自然也想过通过佟国维来影响他。
  如果当时佟安宁没有进宫,说不定,吴应熊真的会拿着大笔钱找到她。
  “我信!”佟安宁嘴角微抽。
  这万恶的大清朝没救了。
  “不过……你也不用忧心!”康熙悠悠然道,“舅舅在收到银子后,转身就告诉朕了,连银子都给朕了,安宁,你和我从小到大的情谊,居然还想着和朕五五分,舅舅可是给了朕全部。”
  “……”佟安宁顿时痛心疾首:“皇上表哥,阿玛对你那么忠心,你居然还有心思欺负他最爱的女儿。”
  梁九功低头忍笑,果然还是佟主子机灵,总能拿捏皇上。
  康熙无语道:“到底是谁欺负谁?”
  这人越长大,脸皮越发的厚了,现在能面不改色地倒打一耙了。
  佟安宁挺起胸膛:“你是皇帝,说我欺负你,也要有人信。”
  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病西施”。
  康熙:……
  佟安宁见他说不过自己,乐滋滋地吃着点心。
  康熙也不在意,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收到吴应熊银子的很多,不过有人干了活,有人只收钱,没干活!”
  在吴三桂叛乱后,吴应熊和吴世霖就被佟国维、莫尔根抓住了,第二年就被他绞死了,估计因为这样,许多人就不认账,装糊涂,后面吴三桂和索额图肯定有过联系,否则索额图也不会几次三番反对削藩。
  “啊?”佟安宁再次嘴角抽搐,“呃,和国家大事相比,这点契约精神不用遵守。”
  她刚才想吐槽这些官员无耻的,后来转念一想,如果其中一些真的拿钱干活,康熙说不定处境会艰难。
  康熙闻言轻笑出声,“朕也是这样想的,至于那些人,他们愿意捐多少,朕也就装糊涂,他们也懂。”
  如果细究起来,朝中没几个干净的,他要处理的,不过是之后死性不改的家伙,在他杀了吴应熊后,还妄图想着让他取消削藩,就是痴人说梦了。
  佟安宁无语道:“所以我该夸奖你们君臣有默契吗?”
  有什么可骄傲的!在国家危难时刻,朝中大半官员都收到了贿赂,他这个皇帝还要向自己的妃子借钱打仗,这件事等到未来被人讨论,康熙的面子肯定没了。
  现在看来对于这些皇帝来说,臣子的忠诚要更重要,至于其他无论是道德方面还是律例层面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挪。
  康熙一头黑线,他就知道佟安宁不会对他客气。
  佟安宁捏着下巴,“皇上表哥,我觉得你现在让那些人募捐有些晚了,应该在开战的时候,现在事情都结束了,最好是吴应熊死的那时,募捐的时候再处理几个贪官,恐怕你收到的更多。现在这些银子都是经过挥霍剩下的,啧啧,你少了好多钱。”
  康熙闻言,无奈地看着她,“朕早就说过,朝堂之事哪能那么简单,那个时候西南还在打仗,若是在后方处理这些官员,朝堂要乱起来,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嗯嗯!对对,我们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没有您这样的魄力,家快被人偷光了,才想着秋后算账,而且还不能重拳出击,皇上表哥!你可是皇上,唉!”佟安宁带着几分怒其不争地看着他。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康熙现在不把清廷的根子弄直了,后面会越长越歪。
  “佟!安!宁!”康熙眼睛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也说了,朕是皇上!可你的态度呢?”
  “嘶!皇上表哥,你居然凶我!”佟安宁立马表情惊讶地看着他。
  康熙:……
  佟安宁继续表演,白皙的手往桌上一拍。
  “啪!”
  旁边的梁九功看的眉心微跳。
  佟主子难道真的生气了?
  “皇上表哥,你居然为那些贪赃枉法的贪官凶我,我们从小到大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就这样不珍惜,果然我先前说的没错,远香近臭,你既然不喜欢我,那行!我走!”佟安宁立马起身,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着,“姑姑,皇上表哥欺负我,你晚上好好入梦骂他一顿给我出气啊!”
  梁九功就看到康熙额头青筋直跳,偏偏也没有说什么。
  “你回来!”康熙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
  和她相处这么久,就是再瞎也知道佟安宁是故意的,但是这家伙身子弱,又不能真凶,将人吓病了,最后麻烦的还是自己。
  门口的两名太监听到康熙的话,连忙挡住佟安宁的去路,狗腿道:“佟妃娘娘,您就不要和皇上生气了!”
  佟安宁回头,一脸凶相,“你说回去就回去,我不要面子吗?”
  “你说走就走!朕不要面子吗?”康熙同样反击道。
  佟安宁被他一唬,先是有些愣,而后反应过来,眸中带着三分忧伤,“皇上表哥,我居然还比不过你的面子,果然还是让姑姑多骂你几顿!我回去后,就给姑姑烧香,将话告诉她。”
  康熙面上的无奈都快溺出来,正欲开口。
  佟安宁抢在他前面说话,“皇上表哥,你已经是个二十三岁的皇帝,不要无理取闹了!”
  康熙脸皮直抽,到底谁在无理取闹,佟安宁为什么总在抢他的话。
  佟安宁见康熙不语,用眼神示意拦路的太监让路。
  内侍迟疑地看向康熙,见对方没有反应,犹豫地让开了。
  佟安宁见状,带着人火速离开乾清宫。
  走到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康熙的怒吼,“佟!安!宁!”
  殿门口的侍卫站的笔直,不过眼角余光时不时偷瞄佟安宁。
  对于在乾清宫门前经常站岗的侍卫,对于皇上的这声怒吼十分熟悉,他们可不会认为,皇上真的厌恶了佟妃,不过是两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后宫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胆子惹皇上。
  佟安宁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淡然道:“你们看皇上精神气多好,比我精神多了,不像我!咳咳……咳咳,唉,身体不行,连吵架的本钱都没有!”
  侍卫们一头黑线,不知道如何反应。
  皇上连发脾气,都是等到佟妃离开后才喊的,让他们实在是叹为观止。
  ……
  之后康熙也知道佟安宁在殿外面说的话,笑骂道:“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
  梁九功眼观鼻,鼻观口,不由得叹气,在他看来,皇上是被佟主子拿捏了。
  就在他出神之际,就听康熙说道:“梁九功!”
  梁九功连忙走出来,“奴才在!”
  康熙:“她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喝药,朕记得徽州进贡一批金丝琥珀蜜枣,你送两坛给承乾宫。”
  “奴才遵命!”梁九功恭敬道。
  ……
  梁九功将东西送到承乾宫时,佟安宁让人调的五十万两也送进宫了,佟安宁写了一个条子,让佟嬷嬷陪梁九功去接收。
  梁九功去的时候,只带了四个太监,回来的时候后面跟了四十个太监,银箱队伍连绵不绝,引得路上的太监和宫女不断侧目,好奇箱子里有什么。
  银箱整整齐齐地放在殿前的空地,康熙背着手看着地上的银子,失声笑道:“佟安宁,这是心虚,现在知道哄朕了!”
  梁九功满脸堆笑,心想以佟主子的脾气,估计是皇上多想了。
  ……
  傍晚,康熙忙完政务后,前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见他过来,语气促狭:“今天是什么风,居然将皇帝吹过来了!苏茉儿,你可知道,这些天,咱们皇帝可是收钱收到手软!”
  “给皇祖母请安!”康熙给太皇太后行了一礼。
  “皇帝起来!”太皇太后将人扶起,“皇上可用过膳,要不要在慈宁宫吃一顿!”
  “还没有!”康熙说道。
  苏麻喇姑一听,立马道:“奴婢这就让人准备,奴婢白天的时候采了不少莲子,正好给皇上和主子做莲子羹。”
  “多谢苏嬷嬷!”康熙谢道。
  趁苏麻喇姑下去准备晚膳的功夫,两人在偏殿说话。
  太皇太后:“皇上告诉哀家一个准话,这些天,你一共从大臣那里募捐到多少银子?”
  要说这些日子,她和皇帝都没有闲着,皇帝在前朝要钱,她的慈宁宫也是人来人往,一些有资格入宫请安的大臣夫人女眷纷纷进宫哭诉卖惨或是请罪,吵得她一天都没个安生。
  康熙从袖兜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太皇太后,“皇祖母请看!”
  太皇太后接过纸张,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索额图六十五万两……图海五万六千两……佟国维一千两……骁骑参领莫尔根五百两……”
  “索额图啊!”太皇太后看完后,将纸张放置在旁边的桌子上,语气带着惋惜和痛意,“他实在和索尼差远了!”
  康熙抿了一口茶,“皇祖母不必忧心,索额图之前的募捐条子只有三十万,后面交上了六十多万两银子,他是个聪明人,如果再不知道分寸,即使对不起索尼,朕也不会心慈手软。”
  “唉!”太皇太后想要开口,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现在皇后有了小阿哥,虽说有利于朝局稳定,但是索额图这样的性子,若是不压制着他,未来势必会出事。
  “过几天,就是大封六宫的时间,皇上已经确定了?”太皇太后换了一个话题。
  对于吴三桂等人的事情,既然三藩平叛已经结束,吴三桂、吴应熊都已经身死,索额图等人也交上了一部分银子,就让它结束,否则会闹得朝中人心惶惶。
  “没错,不过小纳喇氏朕决定还是封她一个贵人,好好熬熬她的性子,若是生子之后性子变得稳重,再晋封也可!”康熙道。
  “嗯,这些皇上做主即可!大封六宫后,东西六宫也就热闹起来,到时候就可以将孩子们从宫外接回来了。许久不见,不知道四阿哥、五阿哥他们怎么样?”太皇太后叹息道。
  “四阿哥还算乖巧,不过五阿哥性子调皮,等到他们回宫后,朕让他们陪皇祖母住一段时间的,到时候皇祖母就知道头疼了!”康熙挑了一下眉,带着几分期待和坏笑。
  “你啊!都做了阿玛的人,居然跟个孩子似的。”太皇太后无奈地指了指他,摇头叹息。
  看来朝中近日诸事顺昌,否则皇帝也不会如此轻松。
  康熙笑道:“请皇祖母见谅!”
  稍后,这对大清最尊贵的祖孙俩一起用了晚膳,康熙又带着人去钟粹宫看了看马佳氏的小阿哥,根据太医院来报,小阿哥这个月已经生了两次病,要知道六月还没有过一半。
  六月中旬,咸福宫的小纳喇氏生下了一个小阿哥,小阿哥出生时,身子比起马佳氏的孩子要强健许多,如果细心养护,孩子早夭的概率也能减少。
  ……
  七月,众人期待已久的六宫大封来临。
  六宫大封这事很早就传出来,而且内务府做朝服也瞒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