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靠坐在椅子上,屈指敲着桌面,闭目养神。
  此事如果没有佟安宁借钱的事情,他可能没有过多在意,可是他的贵妃借他的钱都要两分利息,这些大臣将国库当成私库来借,不仅没有利息,而且还不打算还。
  ……
  三天后,正在承乾宫收拾行李,打算和伊哈娜出发去护国寺赏秋的佟安宁,被康熙宣到了乾清宫。
  佟安宁也没有在意,到了乾清宫,就看到梁九功已经焦急地等在外面,看到她后,顿时两眼放光,大声道:“贵妃主子,您可来了!”
  佟安宁从步辇上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梁九功。
  今儿梁九功的声音比往常热情不少,声音也高。
  想到此,她顿时心生不妙,该不会康熙又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需要她解决吧。
  想到这里,她脚步停滞,有些迟疑道:“梁公公,皇上表哥喊本宫过来干什么?那边皇太后就要启程了,不能耽搁太久。”
  梁九功满脸堆笑,“肯定不会耽误您的事情,皇上请您过来,有些事是想得到您的允许。”
  佟安宁更加摸不着头脑,“关我什么事情?”
  “嘿嘿……您进去就行了,皇上等着了。”梁九功躬身道。
  就这样,佟安宁带着一头雾水进了乾清宫。
  脚步在踏进殿内的那一刻,顿时僵住。
  只见空旷的殿内站着好几个蟒袍官员,一身明黄龙袍的康熙坐在御座上。
  其中官员有索额图、户部尚书、兵部尚书、裕亲王福全还有安亲王岳乐、内务府总管噶禄,内大臣绰尔济……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人,就算不是一品大员,也算是康熙的亲近之人。
  哦!还有吏部尚书佟国维。
  官员们看到佟安宁出现,齐齐行礼。
  佟安宁尴尬地轻咳一声,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走到康熙跟前,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贵妃不必多礼!梁九功,贵妃身子弱,给她搬个椅子!”
  梁九功:“奴才遵命。”
  说完,示意两个太监给佟安宁搬了椅子,顺便连坐垫都准备好了。
  佟安宁看着椅子,有些迟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的身子虽然弱,还没到这个地步。
  不过站在这群官场老油条跟前,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感觉底气不足,还是坐着吧。
  想到此,佟安宁冲着诸位大臣勾唇一笑,然后坐在了椅子上,“皇上表哥,您宣我来,有何事?皇太后那边还等着出发呢。”
  众人先看了看佟国维,眼神中满是“这是你家的闺女,你解释一下应该不难吧!”
  佟国维装作看不见,恭敬地站在一旁当柱子。
  这群人没听见贵妃问的是皇上吗?他一个臣子说什么话。
  康熙看出佟安宁眸中的催促,想了想措辞,一脸温柔道:“爱妃,诸位大臣对于你向朕借钱的事有些疑惑!”
  爱妃……
  佟安宁感觉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接着帕子的遮掩,抠了抠手指,压下自己的不适,挤出一抹笑,“借钱?臣妾没听懂?”
  她是真不懂,是不能借钱,还是不能借钱给她,再说她可是付出了两分利息,就不信康熙借给其他人会有这么高的利息。
  康熙表情微滞,搞不懂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一旁的梁九功连忙道:“贵妃主子,诸位大人觉得皇上借您两百万两银子的事情,有些失真,所以就想向您询问一下。”
  佟安宁眨了眨眼,原来是因为这事。
  她顿时皱起了眉头,扫量在场的大臣,有些纠结道:“难道不能借这么多钱吗?”
  可是她已经让人将钱拿了回来,既然康熙允许借出这么多钱,说明国库暂时不缺的。
  绰尔济拱手道:“贵妃娘娘,奴才想知道,您和皇上之间的借钱契约是不是真的?真是一年两分利?不是开玩笑的?”
  佟安宁微微颔首:“当然了,我们还签了契约,白纸黑字。怎么?你们觉得是假的?”
  “这……两分利是不是太过了!”裕亲王福全小心翼翼道。
  他知道佟安宁平时不缺钱,应该用不到向皇上借这么多钱,总觉得是在故意堵别人的路。
  造孽!他怎么能这样想佟安宁,人家就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就算是看出朝中问题,直接劝谏即可,何必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佟安宁莞尔一笑,“可是民间的利息就是这样,再说国库的钱哪能随便借的,如果没有利息,也没有还款时间,岂不是将国库当自家私库拿了。国库是收天下赋税的,岂能无息借给我。再说两分利已经不错了,我也知足。”
  看来不是她的原因。
  难道是这群人要借钱,康熙不想借,所以拿她当借口。
  她不知道,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借出了一部分。
  众人:……
  他们十分怀疑佟贵妃和皇上一唱一和地演戏,想要拿捏他们。
  康熙听完,薄唇勾起,轻轻一挑眉,“诸位爱卿听明白了,朕与爱妃早有约定,与她定了两分利,朕知道一些爱卿府上确实有些艰难,只是国库的钱不能随便拿,要用的话,也要有个章法。”
  佟安宁一听,顿时明白了,“你们也想借国库的钱,凭什么?”
  众人呆住,佟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整日为国操劳,拿着微薄的俸禄不足以养家,难道不能借了。
  索额图绷着脸道:“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朝中大臣一时困难,向朝廷借一点钱周转,难道不行吗?难道在贵妃娘娘眼里,我等就不配!”
  “索额图,你胡说什么呢?贵妃娘娘体贴善良,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让贵妃将话说完。”佟国维不满了。
  他家宁儿身体不好,索额图如果吓坏了人,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哼!佟国维,我的耳朵没聋,其他同僚都听到了。”索额图眼睛微眯,气势丝毫不减。
  佟国维态度同样强硬:“你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贵妃的话没有说完,再说贵妃说的也没错,国库的钱是天下人的,朝臣有俸禄,随便向国库要钱,长此以往下去,影响恶劣。”
  眼见两人吵起来,佟安宁出声道,“索大人,本宫刚才的意思是,本宫能向皇上表哥借那么多钱,是因为我有能力还,而且付出了两分利,各位大人,想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殿中众人对视,表情为难,他们可没有佟安宁的能力,拿出两分利。
  佟国维挺起胸膛,“听到没有,贵妃娘娘的话是这个意思,百姓就是去当铺换银子,也要拿东西抵押,诸位,你们上下嘴皮一碰,就觉得皇上理应无偿借给你们,还将皇上和大清放在心上吗?”
  众人面色窘迫,抬头偷瞄康熙,发现他此时面无表情,眸光深邃,看不出波澜,虽然没有回应,不过这个时候,由着佟国维开口,众人就知道皇上的意思。
  “奴才不敢!”
  “微臣不敢!”
  众人连忙跪下谢罪。
  佟安宁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个白眼。
  他们不敢?
  说实话,现在殿内的这群人不敢做的事情屈指可数,就是真借了几十万两银子,估计康熙事后也不能太过计较。
  康熙狭长的眸子微弯,扬起嘴角:“众卿何错之有!都起来吧!还是那句话,朕也知道众卿的难处,只是国家国法,任何事都要有章法,有贵妃的例子在前,朕也不多收,众卿若有难处,可向户部申请借钱,利息同贵妃一样,一年两分利如何?”
  众人沉默,大家虽然早有揣测,只是没想到康熙居然这般果断地说出来了。
  而户部尚书则是热泪盈眶,这个旨意好,这个旨意妙。
  天知道,他整天和那些要钱的皇亲国戚打交道,头发都快愁没了,借出去的钱不少,一点声响都听不到,事后皇上追究,那群人顶多就是骂一顿,他这个户部尚书恐怕要倒霉,甚至不止他,就连家里人估计也保不住。
  同时他还向佟安宁投以感谢的目光。
  都说皇上宠佟贵妃,试问这样明事理的妃子,谁不宠。
  佟安宁见户部尚书都快哭出来了,一时无言。
  索额图连忙出列,“皇上,此事恐怕不妥,大多朝臣俸禄低微,两分利太过,是否少些?”
  康熙微微颔首,然后在索额图惊喜的目光看向佟安宁,“爱妃,你觉得呢?”
  “……”佟安宁磨了磨牙,“爱妃”、“爱妃”叫个没完了,等到事情结束后,自己定要找他算账,想到此,她对康熙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皇上表哥,借钱这事,讲究你情我愿,索大人这话,让本宫误以为国库空虚,咱们英明的皇上要靠放贷来生活了!”
  索额图立马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贵妃娘娘,我不知何处惹了你,要这样污蔑我!”
  “索大人想多了,我只是实话实话,皇上有没有逼着你们借钱,利息太高,你们不想借就不借,干嘛为难我一个虚弱的小女子。”说完话,佟安宁翘起兰花指虚弱地扶了扶鬓边,“本宫身为皇上表哥的妃子,都知道不能贪国库的便宜,诸位大臣年龄比我的两倍还高,居然还想着占便宜。唉!真是……让本宫怎么说呢!”
  索额图见她这样,一口气憋在心口,袍子下的手默默攥紧了,须臾后松开,僵硬地抬起胳膊,朝佟安宁一拱手,“下官不是那个意思!请贵妃娘娘见谅!”
  佟安宁虚弱一笑,“索大人不必这样,本宫知道以索大人的人品,断不会是为了自己,再说索大人家业殷实,又忠心耿耿,肯定不会朝国库出手,估计也是为了朝中的大臣,可惜本宫身在后宫,不能干涉朝政,若我当官,不会让手下官员向国库借两分利的钱,一定会拿出银子帮助困难官员渡过难关。”
  康熙侧头轻咳一声,忍住笑意。
  佟国维也低头瞅着地上的地板花纹转移目标。
  嗯,不错,贵妃娘娘说的没错。
  “……”索额图眉梢微竖,忍着怒火道,“贵妃娘娘过奖了!”
  “索大人品行高洁,这是你应得的赞美!”佟安宁露出小米牙,面色诚恳道。
  “嗯……咳咳!”佟国维没控制住笑意,连忙低头咳嗽。
  康熙眸中的笑意也有些藏不住,连忙端起杯盏,趁着饮茶的功夫掩饰住笑意。
  梁九功在一旁看的是啧啧称奇。
  索额图遇到佟主子,真是要认栽,尤其皇上还在跟前的时候。
  此时裕亲王福全收到大家的催促眼神,不得已站出来,“皇上,虽说贵妃说的有理,但是现下许多朝臣的俸禄太少,如果不借钱,连维持生活都不行!”
  康熙皱眉沉思,这也是他这些天一直纠结的事情。
  索额图直视佟安宁,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贵妃娘娘,觉得这种情况怎么解决?不借钱,大家就要饿肚子,有损圣恩啊!”
  佟国维顿时没好气道:“索额图,贵妃娘娘只是后宫嫔妃,她又不管这些,难道她说,你就能照做了?”
  索额图不依不饶道:“可是贵妃娘娘也借了国库的钱,这也算是国事吧!”
  康熙听到这里,眉间锁的更狠了,有些不满地看着索额图。
  佟安宁叹气,“索大人,第一,本宫借钱是有担保的,而且还有利息,就算日后还不了,将财产收拾收拾,也能堵上窟窿,第二,朝臣的俸禄少,那是朝廷的问题,你问本宫也没用,与其冲我发火,不如劝皇上涨俸禄,这样,大清上下的官员都会感谢你。”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索额图板着脸拱手道。
  佟安宁:“哦!不管索大人是什么意思,本宫都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