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示意乌雅氏说话。
  乌雅氏只得轻咳一声,再次说了一遍。
  萨察氏听完,面露怀疑,“你可信吗?”
  乌雅氏闻言,抬眸露出一抹苦笑,“两位姐姐,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善人,可是还有一些底线,现下咱们不是内讧的时候,如果再拖延下去,永和宫真会被皇上遗忘,不管两位姐姐如何做,我对天发誓,出头后,一定会拉扯两位姐姐一把,也算全了咱们这一段姐妹之情。”
  萨察氏和富察氏对视一眼,萨察氏再次审视了乌雅氏一番,最后点头,“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乌雅氏面色一松,露出愉悦的笑,“多谢萨察姐姐体谅!”
  东侧殿的谈话一直进行到丑时,外面的雪势也渐渐增大,富察氏打了一个哈欠,轻声道:“乌雅妹妹,现下已经很晚了,不如咱们明天再谈吧!你也早点休息。看你,小手一直冰凉的。”
  说话时,富察氏塞给乌雅氏一个暖手炉,关切道:“你虽然身子康健,但是毕竟小产过,还是要注意。”
  乌雅氏闻言,顿时眼圈泛红,感动地握着富察氏的手,“富察姐姐,旁人都忘了这事,甚至忘了我这个人,只有你还记得。”
  “妹妹不要激动,姐姐觉得,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富察氏满意她的反应,柔声道。
  富察氏和萨察氏将乌雅氏送出了门,小玉提着纸灯笼在前面带路,乌雅氏时不时回头挥别两人。
  短短几十米的路,两伙人演绎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等到双方都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后,彼此脸上的笑比此时的冰雪都冷。
  ……
  萨察氏没有回去,而是进了富察氏的屋子,坐下后,她立马不客气道:“咱们真信她?”
  富察氏走到角落的佛龛前,点了三支信香,“现下信一些又何妨,她说的没错,自从钟吉氏的事情发生后,皇上就没有临幸过永和宫的人,再等下去,恐怕咱们会被熬死,再说我和你两个人还能斗不过她一个人?”
  萨察氏闻言,恨恨地扯着丝怕,“明明是她惹出的麻烦,是咱们被连累了,现下还要为她马首是瞻。”
  “这话以后不要说了,钟吉氏的事情谁也没有个定论,牵扯到坤宁宫的小阿哥,咱们就是两个庶妃,你就当钟吉氏从来没有出现过。”富察氏警告地盯了她一眼。
  “……好!”萨察氏被她的眼神吓住,咽了一下口水,连连点头。
  富察氏一向都是温温柔柔,极少和她这样说话,看来钟吉氏的事情比她想的要严重十倍。
  ……
  既然想起乌雅氏了,佟安宁第二天就让人去打听了。
  乌雅氏这些日子一直深居简出,也没有什么消息,她曾经拜访过其他宫的人,但是都被挡回去了,去慈宁宫、寿康宫、坤宁宫请安,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即使单独去拜访请安,也只是让她在外面磕个头,连抱大腿都没有方向和机会。
  佟安宁让人注意乌雅氏的消息。
  虽然乌雅氏现在地位低,说不定靠着“雍正”就能翻身了,她要看看对方会做什么。
  ……
  两天后,佟安宁就听到永和宫的三个庶妃苦练冰嬉,打算年底的时候,给康熙献艺。
  冰嬉又名“冰戏”,源于满族习俗,是一种在冰上运动的方式。
  紫禁城每年腊月最冷的时候,会择日观赏冰嬉,参加冰嬉多是八旗军士,很少有嫔妃表演。
  珍珠说道:“奴婢找了时间去看了一眼,三个小主摔得,那叫一个疼,感觉身上肯定有很多地方青紫了。”
  琥珀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不好好干活,凑热闹去看她们冰嬉干什么?”
  “娘娘不是想知道乌雅小主的消息,我就顺势去看了。”珍珠有些无辜道。
  佟安宁摆摆手,“本宫只是有些好奇,你们不用太过上心,顾此失彼就不好了。”
  珍珠和琥珀连连点头。
  等到两人出去,佟嬷嬷疑惑道:“主子觉得这次永和宫能成?”
  她发现佟安宁似乎对永和宫的乌雅氏十分另眼相看,从她还是一个宫女时,就看出她的心思。
  至于后宫所传,乌雅氏背着皇后爬龙床一时,佟嬷嬷只信一半,以皇后严密妥当的性子,在没有她默认的情况下,让一个小宫女爬床,也太大胆了。
  恐怕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皇后给乌雅氏提供机会,但是乌雅氏要承担“疑似背主”的罪名。
  “嗯……有很大的概率!”佟安宁叹气道。
  不知道经过半个多月的强训练,能不能让三个柔弱的女孩子化身花样滑冰高手了。
  ……
  康熙也带着太皇太后回到了宫里,经过一个月的温泉疗养,太皇太后病情几近痊愈,毕竟年龄大了,达不到“病去如抽丝”的程度,还需要配合太医院细心疗养。
  作为紫禁城的焦点,康熙回宫后,紫禁城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各宫嫔妃打扮也勤快了。
  不过在康熙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布贵人去慈宁宫时,路过日精门,不小心绊了一跤,人直接趴在地上,当即就漏了红,胎儿也没了。
  听说布贵人都快哭死了。
  事后调查,确实是她不小心,洒扫的太监将日精门附近扫的一尘不染,也没有冰碴子,可能布贵人过门的时候,抬脚高度低了些,被绊住了。
  太皇太后担心端嫔也出事,就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安心养胎。
  皇太后和皇后也紧跟其后,免了端嫔的请安。
  临近年底,布贵人的这件事虽然可惜,毕竟孩子还未生下,除了布贵人,其他人不到一天也就抛之脑后。
  时间不慌不忙地来到了腊八。
  自前朝开始,腊月初八喝腊八粥就成了举国传统。
  俗话说,“三九四九是,冰上走!”腊月初八前后通常是全年最低的时候。
  尤其现在的清朝正处在小冰河时期,温度更冷。
  御膳房一早就熬了六大铜锅的腊八粥。
  第一锅腊八粥自然献给神佛祖宗。
  第二锅先送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和皇后处后,然后分赏给后宫的嫔妃和孩子。
  第三锅是送给在京的亲王、郡王、蒙古王爷等皇亲国戚。
  第四锅、第五锅则是分赏文武百官。
  最后一锅是分给京城的老百姓。
  至于御赐腊八粥的味道,象征意义大于事物本身。
  不止御膳房有腊八粥,一般的情况下,各宫的小厨房也有,佟安宁就让人做了两锅“量大实在”的腊八粥,满满的小米、芸豆、黍米、大米、高粱米……佟安宁还让人放了桂圆肉、桃仁儿、杏仁儿、瓜子仁、荔枝肉……
  说是八宝粥,里面可不止八种谷物,足有二三十种,黏黏糊糊地挤在一起,连搅拌都比较难,舀上一勺子,往下倒,粘在勺子上,跟个浆糊似的,只能使劲撅一大勺子,然后使劲往碗里扔,堆得冒尖尖,有不在乎的人,连筷子都不用,直接啃着吃了。
  他们不在乎卖相,冬日能“吃”一碗热乎乎、甜兮兮的腊八粥,能顶一顿饭。
  承乾宫自己做的腊八粥,自然每人都要吃上一碗,佟安宁早膳时,见识到了这份“实在”的腊八粥,感觉都快赶上米饭了。
  她将筷子插在碗里,立的稳稳的,一点也没有歪,感慨道:“现在我终于见识到这种‘筷立不倒’的粥了。”
  秋嬷嬷笑道:“小厨房也是听您的吩咐,所以放了这么多东西,大伙吃的可高兴了。”
  佟嬷嬷提醒道:“娘娘,腊八粥要不要分给皇上一份?”
  “哦,对,给皇上表哥送一份、还有永寿宫的伊哈娜和齐佳氏,皇太后那边送一份、太皇太后也要有。皇上表哥那里佟嬷嬷去送吧!”佟安宁笑道。
  “奴婢遵旨!”佟嬷嬷道。
  腊八粥送出去后,也换了别宫的腊八粥。
  要说现今紫禁城谁哪里的腊八粥最多,非康熙那里莫属,各宫煮了腊八粥都送了一份给他。
  十几碗腊八粥摆在一起,承乾宫的腊八粥就丑的突出,其他宫的腊八粥只是材料的不同,看着还是花团锦簇的,唯独承乾宫的腊八粥因为凉了,快硬成石头了。而且别家的八宝粥都是平的,那份是冒尖的,尖顶还放了一枚小红枣。
  康熙起先不知道那份是谁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问道:“那份是谁的?”
  梁九功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别的宫可能要通过辨别碗和位置才能记得,但是佟主子这份,就是放八丈远,他也能认出来,“启禀皇上,那是佟主子的!”
  “她的?”康熙示意梁九功给他拿过来,拿到手里看了看,纳闷道:“她这是做的八宝饭还是八宝粥!”
  梁九功道:“佟嬷嬷复述佟主子的话,说,这是依从民俗,‘量大实在’的八宝粥,筷子插上去都不倒的。”
  “她这是打算赈灾吗?”康熙嘴角微抽,说完后,暗自啐了自己一下。
  如果佟安宁是赈灾的,那他岂不是灾民了。
  梁九功嘿嘿笑道:“佟主子估计没想到,看到这么稠的八宝粥稀奇,所以就给您送一份了。”
  康熙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梁九功的解释。
  梁九功看着桌上各色的腊八粥,不由得佩服佟安宁。
  各宫主子都削尖头争圣心,将腊八粥玩出了花儿,力求色香味俱全,连装粥的碗都经过精心准备,就想在皇上这里拔得头筹。谁知佟主子出奇制胜,就弄得稠了些,就被皇上看见了。
  各宫嫔妃打听到结果后,暗暗快把帕子撕烂了,暗自下定决心,下次她们也要这样做,管他是好是坏,被皇上看见才是第一位。
  这结果也造成下一年大家的八宝粥千奇百怪,各种颜色都有,还有直接弄了八宝饭的,佟安宁的八宝粥又变得比较正常,就……
  当然在伊哈娜、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她因为这份粥被笑话了好长时间。
  明面上,其他人是不敢笑话佟安宁,皇后倒能,不过她要维持人设,太皇太后、皇太后、伊哈娜笑话时,她还要帮佟安宁说话。
  腊月下旬,紫禁城的冰嬉也来了。
  第112章
  冰嬉原本是一项军事技能,是八旗子弟的“必修课”。
  清廷入关后,仍然保持着冰嬉的传统,冬日时,会在太液池、南苑、或者紫光阁等地举行,有八旗子弟列兵检阅还有一些八旗子弟的献技,王公的家眷子女如果想表演也可以,后宫嫔妃当然也能展示。
  观阅的人员十分豪华,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亲近的皇亲国戚、蒙古王公、外加一些外国或者藩国使节,还有受宠、受到重视的朝廷重臣。
  这次不止永和宫的三位报名了御前表演,还有其他嫔妃,不过其他都是单人,就她们是团队表演,也算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派人天天去打探永和宫三人的排练。
  今年的冰嬉在南苑举行。
  佟安宁以前也看过紫禁城的冰嬉大典,不过没参加几场,因为紫禁城的冬日太冷了,冰嬉这种庆祝赛事在露天环境,天寒地冻,北风咆哮,而且这种皇上亲自主持、满场皇亲国戚、朝廷重臣的庆典,看着恢弘热闹,可是规矩多,折腾一圈下来,就是再旺盛的火力也坚持不了多久。
  佟安宁本来就体弱,让她在数九寒天里待个一两个时辰,差不多相当于给阎王爷送了名帖,所以她一般不是参加一半,就是躲过了。
  入宫后,她是高位嫔妃,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能下场玩耍,不比以前自由,可以半场跑路,一旦参加,就要从头坐到尾。
  坐在冷飕飕的高台上,挂着冷冰冰的僵笑(再热情的笑,也会被寒风吹成冰),还要时不时附和康熙的话语,想要动一下,就要被众人的视线追逐,一点自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