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哈娜递上一杯温水,“润润口,你这咳嗽眼看着好了,怎么又重了。”
  佟安宁抿了一口温水,抚平了喉咙的干痒,清了一下嗓子,“大概是前些日子天气有些凉了,你知道我现在的身子就是筛子,外界什么动静都能折腾到我。”
  伊哈娜正要开口,忽而外面来了进来一名太监,顿时闭上了嘴。
  年轻太监恭敬道:“主子娘娘,额驸和两位小格格小阿哥已经到了。”
  茉雅奇起身:“这么快!”
  佟安宁望了望窗外,外面外细雨如丝,远远看着天地间好似垂下了丝幕一般,连忙催道:“你快去接他们的,不要被雨淋湿了。”
  茉雅奇点点头,撑着伞离开了。
  伊哈娜看着她离开的背景,等到人出了院子,随口道:“你现在还不告诉她。”
  佟安宁笑了笑:“等到皇上旨意一出,正好给大家一个惊喜。”
  “我看你也没有多高兴,难道你和皇上之间还有其他事情?”伊哈娜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就是身子不舒服。”佟安宁扯了扯嘴角,虚弱笑了笑。
  难道要她告诉伊哈娜,说自己担心康熙的“反向冲喜”效果。
  佟安宁:“总之,你不要担心我。”
  “唉!你现在这样子,难能一句不担心就能让人放心的。”伊哈娜叹气。
  两人说话时,窗外雨声大了,原先的和风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佟安宁担忧道看了看外面。
  茉雅奇他们还没有回来。
  正担忧着呢,院外传来那苏图的高声喊叫,“下大了,下大了!”
  娜仁和乌尼清脆稚嫩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下大了!下大了!大雨!大雨!老天爷发大水。”
  佟安宁笑了笑。
  伊哈娜扶着她下了床,众人走到门口,就看到茉雅奇一家人冲了过来。
  娜仁稚声喊道:“玛嬷,娜仁来了。”
  乌尼:“玛嬷,乌尼也来了。”
  这场大雨下的又急又快,茉雅奇他们基本上身上半湿,两个孩子乐呵呵地抹着脸上的雨水。
  “真是没心没肺。”茉雅奇一边给他们擦着脸,一边笑骂道。
  两个孩子乖乖仰着脸傻笑。
  等到他们收拾完了,佟安宁还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平妃也进了园子,预计和康熙见过面后,就会来给她请安,所以伊哈娜也没有瞒着佟安宁。
  佟安宁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哇!看来她要变成了落汤鸡了。”
  “噗呲!”伊哈娜忍俊不禁道:“放心,你和皇上都看不到。”
  即使被淋湿了,如果不是紧急事情,肯定要收拾一下,否则就是御前失仪。
  平妃那么重规矩的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留下这错处。
  “唉!”佟安宁顿时有些失望。
  “唉——”娜仁这小家伙学着她的样子,十分努力地叹了一口气,
  乌尼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戏精地使劲甩了甩手,“唉——”
  “哈哈哈!”
  众人被两个小家伙这萌态斗的哈哈大笑,佟安宁乐得差点站不稳了。
  茉雅奇见佟安宁开心的样子,给了那苏图一个满意的眼神。
  之前她这一直没让两个孩子过来,就是担心他们年纪小,耽误额娘养病,现在看来,带他们来给额娘解闷也不错。
  佟安宁笑了一阵,让茉雅奇他们下去换衣服。
  午膳后雨势小了,又变成了朦朦细雨,如果不是地面的积水,仿佛刚才那一阵疾风骤雨是幻觉似的。
  伊哈娜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佟安宁喝完药后,正打算午休,谁知外面宫人通报,说是平妃来了。
  佟安宁见状,直接在内室接待了她。
  按理说两人顶多也就是一个多月没见,可是乍一见,两人面上都有些恍惚。
  平妃原以为会见到一个瘦骨嶙峋、气若游丝的佟安宁,谁知道佟安宁的状态要比她想想的要好。
  佟安宁身子骨看着十分瘦弱,脸色白的如纸一般,唇瓣也是没有生机的暗红色,但是精神却不差,她之前见过许多病的十分严重的人,不止身子孱弱,精神气也仿佛没了生机和水分的枯木。
  这不该!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想到此,平妃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平妃恭敬地行了一礼。
  “平妃起来吧。来人,给平妃娘娘看座。”佟安宁开口道。
  平妃坐下后,抬头道:“皇贵妃现下身子如何?宫中的姐妹都担心您!”
  佟安宁礼貌地笑了笑,“本宫的身子还是老样子,你们不用担心,在宫中安稳度日就好。”
  不管平妃心里是如何想她,这次也是来探病的。
  “臣妾听到这话,就放心了。”平妃同样笑道。
  然后她命人搬过来一个箱子。
  佟安宁目露好奇地盯着箱子。
  “娘娘,这些日子,宫中的姐妹为表心意,给您抄了一些祈福经书。臣妾这次都带过了。”平妃说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箱子被打开,里面果然是整整齐齐的书册。
  佟安宁看到满箱子的经书,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本宫过往生病时,怎么没见大家这心意?”
  她看着这满箱子的经书,心里的不妙预感越来越多,感觉像是给自己的“诅咒”。
  “这……大家也是没想到,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平妃没想到佟安宁说话这般不客气。
  宫中嫔妃兴起给皇贵妃抄写经书的风潮,也是因为皇宫内外都传言她将要不久于人世,皇贵妃和皇上相处了几十年,感情一向好,等到皇贵妃走后,若是皇上秋后算账,大家就麻烦了。
  所以就兴起了为皇贵妃抄写经书,对于嫔妃来说,抄写经书是最稳妥的法子了,又实惠,也不用担心沾染错处,毕竟如果因为谁送的吃的、用的惊扰道皇贵妃,惹得她病情加重,那就得不偿失。
  “咳……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本宫不信鬼神,大家不需要将这个精力放到这上面。”佟安宁扶额道。
  看着满满一箱子,看来今日宫中的那些嫔妃真的挺无聊的,居然给她抄了这么多。
  她可不会脸大觉得,这里面全部都是祝福,可能有人心里一边骂她,一边抄写。
  等到她回到了宫里,要劝那些嫔妃,如果真的闲来无聊,与其抄写佛经,不如抄写几本四书五经,或者医书什么的,可以捐赠出去。
  佟安宁将这个想法记在心里,自己真能撑过去,就让她们换成医书或者四书五经,然后拍卖出去,得到的钱款捐赠出去。
  平妃:“皇贵妃这话,臣妾回去就给姐妹们说,让大家换一种方式。”
  “算了,你们就不要折腾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佟安宁示意一旁的宫人将地上的箱子搬走。
  平妃注意到佟安宁手背上暗紫色的经脉,原先白皙的手有些发黄,手背瘦的仿佛只有一层皮,眸光闪烁,唇角微微勾起,用帕子遮住嘴角的弧度,面露担忧,“皇贵妃,说来,臣妾其实今日看您心里有些忐忑。”
  “哦?”佟安宁被挑起了兴趣,“怎么说?”
  见她上钩,平妃眸光更加亮了,低声道;“前两天,有御史弹劾佟相揽权贪纵,陷害异己,江南道有考场发生科举舞弊,据说和隆科多有关,现在已经有不少朝臣在联合弹劾佟相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本宫怎么不知道?”佟安宁蹙眉。
  上月,茉雅奇、胤祚的弹劾好不容易才消停,现在又轮到阿玛了,难道真到了多事之秋。
  平妃面上安抚道:“其实您不用担心这个,臣妾的叔父索大人这些年也经常被弹劾,只要皇上护着,佟相就是真做了那些事,顶多就是罚些俸禄罢了。”
  佟安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平妃,此事倒也不必推己及人,本宫的阿玛可没有索相的胆子,只是弹劾而已,又不是干了坏事,这点事本宫还是能撑住的。”
  “皇贵妃误会了,臣妾只是担忧您被蒙蔽,宫内谁不知道您大公无私,臣妾就担心宫外有不了解的百姓往您身上泼脏水,之前八公主打上了直亲王、理亲王、八贝勒他们的大门,可是给咱们大清的公主抹了黑,臣妾担心因为这事,影响到八公主和瑾亲王。”平妃微微低着头,语气看似关心,可是扬起的眸子却藏着一丝挑衅。
  佟安宁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她清楚对方是故意说这些,就是为了影响她。
  平妃不会真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她死后,她就会登上皇贵妃的位子。
  如果真是藏着这心思,她就是死了,也要留下遗嘱推举伊哈娜,再不济惠妃、荣妃、宜妃,那个都行。
  “你说的有道理,此事确实严重。不过本宫相信阿玛他们,若是真犯了错,大不了回家养老,说来,平妃你似乎比本宫还小六七岁吧,可是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着比本宫还大,知道为什么吗?”佟安宁换了话题,歪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平妃今年四十多岁,是端庄大气的长相,模样状态倒没有佟安宁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她喜欢老成的衣服颜色,加上过于老气的妆造,整体外貌看起来,倒像比惠妃她们一个年纪,就连伊哈娜这种常年不在宫中的人,都看着要比平妃年轻。
  平妃眼皮微跳,初时有些恼,生过气后,反而有些兴奋,说明她说的那些话还是影响到了佟安宁。
  “臣妾不知。”平妃恢复平静。
  佟安宁:“因为想太多,主意太多,不仅催人老,也惹人烦,所以本宫身为皇贵妃,一向不怎么管娘家的事,平妃,这是本宫给你的经验。”
  “皇贵妃……这话是何意?”平妃心中刹那掀起波澜,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佟安宁,想要得到答案。
  这会是佟安宁给她的暗示吗?
  可是以她和对方的关系,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之间的纠葛,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你猜!”佟安宁抬手打了一个哈欠,“本宫累了,现在外面雨停了,平妃你可以离开了,省的又淋湿了衣服。”
  “皇贵妃……”平妃仍然有些不死心。
  珍珠上前,挡在了床边,恭敬道:“平妃娘娘请。”
  平妃见状,只能福身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
  等平妃离开,珍珠不解道:“主子为何那样告诉平妃娘娘?”
  佟安宁躺下,将薄被盖在身上,“让她高兴几日,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是她想岔了,我也没多说。再说让索额图他们在外面吸引目光也挺好的。”
  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