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说没问出办法,但这一趟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真叫他俩琢磨出条路子。
  离开鬼域后,薛家二子转头就去了天显境的一处花市,想着找个修士帮忙买花,往上使道能隔绝鬼气的灵诀了,再送出去。
  但那些个修士都瞧得出他俩是鬼,甚还有些一眼便认出他俩是打无常殿出来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着急忙慌地跑了。
  如此忙活两三天,眼见着花市里的花换了一批又一批,愣是连片叶子都没买着。
  直到又转去赤乌靠近恶妖林的一处花市,终于叫他俩逮着一个肯帮忙的妖修。
  拦着那妖修后,薛无赦率先开口:“你别怕,我俩虽是无常,可也不会随意抓人,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那妖修看着面容冷淡,态度却出奇的好。
  他问:“有何事?”
  薛无赦一看有戏,便将买花的事与他说了。
  那妖修行事也干脆,转身就去花市买了几株回来,仔细施过灵术后,递与了他俩。
  薛无赦笑着言谢,伸手去接。
  但在这时,却从斜里伸出只手,拿过了那花。
  “多谢。”薛秉舟在旁道。
  那妖修略一颔首,以作应答。
  手在半空僵了瞬,薛无赦才又垂下。
  险些忘了,这花是薛秉舟要买的。
  转瞬间他就又扬起笑,正欲跟那妖修拜别,忽有三两个妖凭空出现。
  领头的是个身着玄黑劲装的男人,手持直刀,看模样应是哪处府邸的妖卫。
  他们几个看不见薛家兄弟,走近了便与那妖修道:“小公子,二公子已在狱中自裁,死前所留血书已递至王上。”
  薛无赦眉心一跳。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那妖修似乎并不在意被他俩听去,只对那妖卫道:“若有人阻截,不必留情。”
  那几个妖卫应了,眨眼就又消失不见。
  薛无赦眼一转,就和那妖修对上了视线。
  他敛去平日里的随意性子,拱手道:“抱歉,绝非有意偷听。只不过担心别人撞见,对外人隐去了身形,一时避闪不及。”
  “无妨。”那妖修道,“鬼域与我族向来亲近,并非外人。”
  薛无赦点头,又迟疑着问:“阁下是曙雀仙一族?”
  赤乌与太阴皆多出妖族,不过前者与天显仙族来往密切,后者则更求独行。
  而鬼域在这两者之间,并无偏向。
  如今在他俩面前聊起此事,概有示和之意。
  但他与赤乌王室的人打过交道,也没看见过这人啊。
  那妖修应道:“二位唤某蔺岐便是。”
  “原是你!”薛无赦眼睛一亮,又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了,“当日那追杀令可都险些贴来鬼域了,我还与父王说,若有一日也能招来追杀,那得多有意思,满天下地跑,还被他狠骂了一遭。”
  难怪没见过。
  早些年他就听闻过,赤乌王上听信了什么预言,把幼子送去了边界苦地养着,以避凶兆。
  这一放就是数百年,直等几十年前魔物攻入赤乌,难御魔潮,才又让他回来。
  只不过解决魔物入侵没过多久,就弄了封追杀令出来。
  最开始听说这事时,他还和薛秉舟说赤乌王上着实好笑,养儿子跟用剑似的,有用便拿着,没用了就丢。
  蔺岐礼道:“不远有一处茶楼,不若小叙。”
  薛无赦对他颇感兴趣,更想打听些出亡趣事,正要应声,一旁的薛秉舟却突然开口:“不了。”
  他稍怔,看向薛秉舟。
  后者平静道:“还有要事在身,来日再作叨扰。”
  薛无赦陡然想起还要送花,跟着附和两句,便与薛秉舟一道走了。
  -
  伏辰寨。
  奚昭放下《驭灵录》,视线落在了那五块鬼核上。
  依着书上所说,诸如鬼核一类由鬼气凝聚而成的东西,也能作为驭使的灵物。
  只不过太过凶险,少有人选择驯养这类凶悍灵物。
  但要是能驭使鬼灵,就再不用冒着风险四处寻找鬼核,而是直接借由修炼驭灵的路数来填补鬼气。
  她犹豫再三,终是在房屋四周贴上蔽息符,而后拿了把锋利小刀,在胳膊上利索划了条口子。
  鲜血滴下,须臾就被漆黑的鬼核吞没。
  上回与睡莲花灵定契时,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可这次,血刚滴入鬼核,她就感觉到一阵烧灼痛意。
  匕首划破的伤口处,也渐生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霎时间,暴涨的鬼气充斥了整间房屋,如凶兽般横冲直撞。但又因房屋四周贴的符箓,而无处可逃。
  按《驭灵录》上所说,灵物多性情傲慢,不会轻易与人族结契。
  眼下应就是鬼核在抗拒与她结契。
  若不能想办法结成灵契,不仅有可能反噬她已驯养的灵物,恐还有性命之忧。
  置身这阴寒的磅礴鬼气间,奚昭忍着剧痛垂眸,却见手臂上的伤口如花枝般绽开,吞咬着她的契印。
  第143章
  充斥在房间里的鬼气逐渐凝聚成形, 仿若巨兽般嘶嚎出声。
  奚昭还在观察右臂的伤口。
  一缕缕黑气钻入伤口,但并未烙下契印,而是在牵连出血后, 顺着手臂游向花灵契印, 似是想要埋入那浅不可见的印子一般。
  鬼气烧灼着花灵契印, 整条手臂都灼痛难耐, 可她却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冰窖里。
  浑身都冷得厉害, 思绪也被冻得僵硬。
  哪怕早就做好准备,她仍被折磨得不轻, 一时间疼得连心脏都似在抽搐绞痛。
  奚昭没作犹豫, 迅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符文布条, 缠紧在了右臂伤口上, 以延缓鬼气侵蚀契印的速度。
  同时左手掐诀, 驭使契灵化出上百片灵刃。
  那些灵刃飞速旋转、环绕, 如绳索拴缚住了那灵鬼。
  黑雾凝成灵鬼发出震天嘶嚎, 整间屋子都似在抖动。
  随着挣扎, 它已快要挣开灵刃扣成的锁链,奚昭也觉背上都沉了几分,指尖更是已结出寒霜。
  右臂黑线延伸的速度加快, 很快就冲破了符文布条的禁锢。
  寒霜渐渐覆过掌心、手腕,她的胳膊也开始不受控制, 拿起了被她掷在桌上的匕首,而后僵硬抬起, 将刃尖对准了脖颈。
  眼见着刀尖就要刺入颈子, 奚昭将全部气力全用在了偏斜匕首上, 任由刃尖扎在了左肩。
  料峭寒冬般的痛意扎入左肩,她咬牙忍下痛喘, 左手掷出十多丈弑鬼符箓。
  弑鬼符紧贴上灵刃,霎时间烧出一圈透蓝灵火。
  那团鬼雾哀嚎一声,眨眼就收缩成拳头大小的一簇黑色火焰。
  “别打了!别打了!”那团黑火翻来覆去地打着滚儿,痛苦嚎叫着,“我认输,定!我定契!主人,我定契!别打了!”
  奚昭大喘着气,颇为不快地乜它一眼。
  她忍痛拔下扎在肩上的匕首,丢掷在桌,而后三两步上前,一把掐住了它。
  “现在要定契也晚了,你先学着怎么吃苦吧!”
  那灵鬼被掐得乱嚎,身躯也在扭曲变形。
  任它怎么求饶,奚昭都只当没听见,干脆利落地往它身上贴了道火符。
  被烧灼的痛意实不好受,灵鬼疼得一阵阵往外吐黑雾,身躯也越发萎蔫下去。
  直至烧成了石子儿大小,奚昭也处理好左肩的伤了,才不紧不慢地取下符。
  “还打吗?”她问。
  “不打了,错了错了,我错了!”灵鬼哭哭啼啼道,声音远不似方才那般洪亮,而跟小鸡崽儿差不多。
  奚昭揪着那团鬼火,晃了晃。
  “现下能结灵契,往后也能解开——你要再起什么歪心思,就直接用符把你给烧没了。”
  鬼火连声应好。
  她还是没解气,又随手拿了个木盒子,狠砸了它几下。直将它砸成了薄薄一小片,这才又往它身上滴了两滴血。
  灵鬼将那两滴血囫囵吞下,随后蔫蔫儿地飘至她的伤口处,缓慢没入。
  彻底融入后,伤口开始迅速愈合,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奚昭拢紧了手,又松开。
  好似跟结契前没什么两样。
  她又尝试着掐诀驭灵。
  随她掐了道驭灵诀,渐有黑雾从指尖飘出。概是因为被她打得没剩多少灵力,仅淡淡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