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记录的事情,有不少已经被沈翼、汪广洋等人处理了。
  像是发生在泗洪城内的事情,一些家族子弟仗势欺人,很快就能传入泗洪官吏的耳中,而担任泗洪知府的乃是乔玄。
  他背后便是王景,根本不用顾忌其他的家族豪族,只要发现这情况,直接照章办事,处理那些家族子弟即可。
  而各地府县的官吏,受贿的有不少,贪污的倒是少数。
  而受贿的官吏,有一些是耐不过人情世故,收的礼物……自古以来,华国便是人情社会,就算是设置律法,也多以人情道德考虑。
  要不然怎么说法律不过人情呢。
  人情往来,是禁绝不住的。
  所以沈翼、汪广洋处理各地的官吏,对于那些情节轻微的网开一面,只是警告,但对于那些主动贪污受贿的官吏,直接免职。
  知县以上的官职,任免需要王景亲自过目,不过知县以下,沈翼便可处置。
  对于沈翼处理的结果,王景没有意见。
  他现在的注意力,放在了密探送上来的其他事情上。
  “这些……探子打探的情况可是真的?”
  王景突然抽起几封信笺。
  军情司主事范因就在一旁站着,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两人,非常的安静。
  范因连忙上前,目光一扫。
  “禀王上,这些奏报臣送上来之前,都已派人证实,绝无虚假!”
  王景闻言,面色顿时一冷,嘿然笑道:“好啊,孤也明白这世道就像是河水,不可能清澈无比,其中肯定有泥沙存在!”
  “但没想到,孤建立淮军不断扩张,在泗洪立下根基才多长时间,这河水地下的泥沙,就想翻滚上来,把清水变成污泥啊!”
  范因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知道王上为何愤怒。
  他送来来的信息中,中枢和各地府县的官吏,知道淮军蒸蒸日上,前途广阔,所以都不会主动的去做危害到自己前途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淮军的官吏还是太少。
  即便是触手延伸到乡镇,乡正、巡检也只能勉强维持秩序,无法管束那些隐藏起来的团体。
  还有一些心怀不甘的豪族乡绅。
  他们虽然无法当官,但凭着充足的财物,招揽了不少亡命,在官府的体系下,又建立了一些黑灰的秩序……
  许多县城内,也多了许多的城狐社鼠。
  这种好勇斗狠、在官府管不到的地方欺男霸女,勾结豪族荼毒一方的人,王景最为厌恶。
  他们只敢欺负那些比较软弱的百姓,是真正的河中污泥!
  “该清洗一番了!”
  王景手持朱笔,在玉案上铺开的地图,重重的勾了一圈。
  第404章 狠手
  王景一手建立的淮军,声望碾压所有人,他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没有人能够违逆他的意志。
  他把自己的命令传到了中枢政务省,让政务省的沈翼、汪广洋派出官吏,和地方上的府县、卫所兵、巡检相互配合。
  等人手到位之后,就开始将淮河以北的这些地方认认真真的清洗一遍。
  太初三年十二月二十日。
  傍晚,天色已经有些暗淡。
  距离泗洪比较近的白泽县,这个县城当初是淮军攻略运河以东,攻打侯景和庞师古的前线基地,王景也在这里驻足。
  为了容纳十余万大军的驻扎,大量的工匠劳役在县城周围修建了兵营寨墙,
  等到大军撤走之后,这些兵营寨墙稍微改造,变成了白泽县收拢北面流民的地方。
  在白泽以北,便是宿迁等地。
  此地比邻徐州邳州,北面诸侯相互攻打,大量的流民为了求活而南下。
  原本只是数万人的县城,在不断接收流民难民后,已经有了将近十万人之多。
  这么多的流民难民,因为中枢还没有颁布赐田分田的诏令,也没有把分田的权柄下派到县一级,所以五六万南下的男女百姓,暂时被安排为军屯。
  还有许多青壮被征召做工,用劳作来换取米粮。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有自持勇武不愿意种田的人,他们或是在码头做工,或是投靠了县城内的某些豪族。
  五六万人,不可能人人都是良善,其中多有好勇斗狠,不把律法放在眼中的人。
  县内的豪族,有很多不方便去做,也没法光明正大去做的事情,都交给了这些人,算是多了一双手套。
  双方一拍即合,白泽县明面上还是淮军管辖统治,
  但暗中已经多了许多豪族的触手。想要慢慢的把水搅浑。
  原本的白泽县,不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在卫所兵马的看管下,也可以称之为民风淳朴。
  但多了这些外来的流民,尤其多了有心人的操纵。
  白泽县附近的乡镇,都有些混乱,明面上平静,暗地里却已经暗流汹涌。
  一盏灯笼悬挂在镇子的入口道路下。
  赵正缩在房间内,等着晚上打更。夜深露重,寒气侵袭,他略微活动了一下腿脚,他的腿上还有些淤青。
  “不知道王上什么时候会再分田,我要是能有二十亩地,那里还用在镇子上伏低做小,一不如意就受到镇长和那些畜生的欺负……”
  赵正拿着一根木棍,拨弄着眼前的炉火,神色不断的变化,有时面带希望,有时眼中带着愤恨。
  他加入淮军的时间不算太长。
  以前他在邳州艰难求活,听说南面的淮王分田到户,对百姓仁厚,所以才咬着牙,跟着流民大队来到了泗洪,然后在白泽落脚。
  泗洪的淮王,的确是对百姓仁厚,附近也没有什么兵乱山贼,就算是老弱也能在这里活下去。
  只是听说淮王率领大军南下,没有淮王的命令官府的官吏,谁也不敢擅自分田,赢取民望。
  不过,淮王只要回来,肯定会分田的。
  对此赵正满怀希望。
  只是随着外来的流民越来越多,其中有些混混青皮,不敢欺负县城和镇子内的军户,便把目光放在了他们这些先来一步得到安置的流民身上。
  小到小偷小摸,打到入室抢掠。
  赵正这些流民,还没有正式入籍编户,另外也抱着不敢去官府招惹麻烦,得罪那些青皮混混的心理,一直在忍耐。
  有时候,你越是忍耐别人做的就越过分。
  赵正难得找了一个打更的伙计,每天能得到一些额外的米粮,但这米粮也被别人盯上了……
  他想过去找镇长,但又听说镇长和这些混混有所联系,前去告状的人都莫名的消失。
  于是他只能再次的忍耐。
  在他怔怔看着火盆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赵正耳朵一动,面色微变,立刻抽起旁边的一根木棍。
  他在南下逃亡的路上,没少经历过危险,光是生死危机都遇到好几次。
  在生死危机下,他的耳目变得十分灵敏。
  此时他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正是比较细微的脚步声。大晚上的,有人悄悄靠近想要入镇,绝对有猫腻。
  他正想去敲响旁边的铜锣。
  却看到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房内。
  “耳朵倒是灵敏!”
  赵正身子一颤,只见眼前这人穿着皮甲,腰间悬着长刀,皮甲外面还套着一套军服,眼睛有神,按着刀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凛然生威。
  这是典型的军中勇士。看着打扮,至少是军中的队正。
  房门打开。
  外面出现一个身穿官衣长身而立的男子,这人留着短须,眼睛明亮如星,同样在赵正身上一扫,赵正便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秘密都被对方看穿一样。
  “本官乃是白泽县令,你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胡惟庸。
  他在白泽政绩出众,从县内六曹的小吏,逐渐的攀升,后来还在外县担任县丞,然后又调任白泽成了县令。
  官做到他这一步,再往上就能成为知府、推官或者中枢。
  这次王上亲自下令,要清理各地府县的污浊,清扫城内和乡镇的城狐社鼠。
  胡惟庸知道轻重,所以也不拿架子,以县令之尊亲自带着一队兵马,并联合附近卫所的几个百户,开始逐一清理县内。
  “小人更夫赵正,拜见县令大人!”
  赵正面露惶恐之色,慌忙下拜。
  胡惟庸微微点头,说道:“既然是更夫,那么对镇子的情况很了解了?此镇镇长横行不法,招揽亡命,本官奉命前来擒拿。”
  “你去带路,若是把镇长和那些亡命之徒拿下,本官有赏!”
  赵正闻言大喜。
  “小人领命,小人这就带路!”
  傍晚,镇子内的街道已经没有行人,赵正对于镇内的情况十分了解,尤其是镇长招揽的那些亡命之徒、混混青皮的住所。
  他都一清二楚。
  有他在前面带路,穿着皮甲手持长刀的军中精锐,悄然围住了两座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