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裁云宫,陶姜扶着宫女?的手,下了步撵。
  腿微微不适,她咬了咬牙,该死的顾平章,都说了今日要进宫,他昨晚非要闹,一次还不行。
  她忍着酸痛,暗暗懊恼,她也太容易上钩了,看着那张脸,就忍不住。
  捂脸。
  都怪顾平章太好看了。
  春喜忙迎出来:“夫人。”
  陶姜清了清嗓子:“春喜!”
  裁云宫本是冷凝儿在皇太子宫中的殿名,她搬到后宫,仍坚持要用“裁云”,皇帝允了。
  这是后宫里最好看的宫殿。
  数不清的花草树木,集齐了天下奇珍,皇后的椒房殿端庄大气?,却不如裁云宫自在繁华。
  陶姜进去时,冷凝儿正?在拨弄一朵绿菊。
  她有满架子的菊花,如今开得正?好,姹紫嫣红,花丝怒放,格外喜人。
  “娘娘的花开得真好。”
  冷凝儿回头,打?量着她的脸,惊叹:“怎么才?一月不见?,你又美了这么多!你们?顾府是有什么精气?供你吸不成?”
  一句话说得陶姜脸红:“说什么呢!”
  冷凝儿扑哧笑了,拉着陶姜坐下,双手托腮,若有所?思:“顾大人对你是真喜爱啊。”
  陶姜龇牙笑。
  “别管其他人说什么,我可是见?过顾大人连我的醋都吃的。”
  提到这个,陶姜就尴尬。
  “咳咳。不说这个了,不是说有新奇的东西教我看?怎么不拿出来?”她张望。
  “你什么新奇东西没见?过,怕是我没见?过的你都见?过呢。我就是诓你陪我说说话,宫里太无聊,我骨头都软了。”
  陶姜睁大眼睛瞪她。
  “我昨日见?到孟夫人。”冷凝儿掰了一半橘子给陶姜。
  陶姜接过:“孟夫人?”
  “庭湘姐姐的娘亲。”
  “哦哦。”陶姜恍然大悟。
  冷凝儿望着墙外头,她与陶姜同龄,看上去仍是个美人,但浑身?冷清,与年轻时的活泼跳脱竟完全?不同了。
  “还记得当年我十六岁,不想嫁给李亭望,离家出走,庭湘姐姐陪母亲探望外祖,我们?在扬州玩儿,那时候多开心。”
  “是啊,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扬州。她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不过十年,却已经物是人非了。”冷凝儿苦笑一声,“一个情字……”
  她没说完,脸上神色不明。
  陶姜不明白,她指着宫里那座高高的楼:“七星阁是皇上还是太子时便为你建的。世人都说他宠爱你,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开心呢?”
  “当年是谁害你,没有查到么?”陶姜问。
  冷凝儿摇头:“宫里的事哪能都说得清。我自己选的路,也算得偿所?愿,固有一二烦恼,都算不得什么。”
  “那你后悔了吗?”陶姜吃着橘子,眼睛依然明亮。
  冷凝儿看着她:“后悔了吗?”
  她笑了笑,神情自若:“不后悔。”
  三个字,利落,干脆。
  陶姜笑了:“不后悔便好。”
  “顾大人那样的人,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了。”冷凝儿眼里流露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甚至内心里有一丝丝嫉妒。
  她想,陶姜这样的人,世上也难有第二个。
  她那样豁达,明亮,穷苦的时候犹如星辰,不堕其志,富贵的时候,一如往昔,不见?改变。
  人与人,便是这样不同。
  她已经不是当年十六岁的小女?孩了。
  陶姜却依旧是往昔赤子之心的少女?。
  她笑了笑:“多少男人为了传宗接代,视女?人为生养的母猪。我看你便是这辈子不生,他也守着你一个人。”
  陶姜为她惊世骇俗的比喻惊叹。
  她苦恼道:“我还不想生。”
  想到她不想生,每次都要顾平章忍,便脸上发?红。
  心疼他每次忍得辛苦,所?以便越发?纵着。
  她都有些怀疑顾平章是不是故意露出难受的表情,就是要她心软。
  出了宫墙,看见?外头的太阳,陶姜舒了口?气?。
  天那样蓝,往来行人脸上洋溢的幸福那样灿烂。
  大地那样辽阔,那样深远明亮。
  晚上,一番纠缠,浑身?汗水,陶姜浑身?一颤,抱着顾平章,在他耳边哭泣。
  顾平章紧紧箍着她,力气?大到仿佛要将她揉碎。
  “不要。”陶姜哭泣。
  顾平章撞了几?下,力道越来越大,陶姜经不住抖得厉害。
  她软软地哀求:“别——我不想——在外面——”
  顾平章嗓音沙哑,忍得浑身?肌肉发?颤:“好。”
  他狠狠抱住陶姜,紧紧抱在一起,呼吸沉重?,发?出一声闷哼。
  他这个人克制至极,唯有这时候,才?会失控。
  陶姜爱极了他脸上的汗水,以及那双染满情.欲的、发?红的漂亮眼睛。
  她浑身?水一样软,蛇一样缠在顾平章身?上,爬到他眼前,细细亲吻那双眼睛,眼神痴迷:“顾平章。”
  “嗯。”
  “我好喜欢你。”
  腰间的手一紧,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又被压在身?下。
  夜一片漆黑,漫天星辰闪耀,偶有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坠进山边,坠进湖泊,湖水泛起涟漪,颤成一片,鱼儿慌忙逃窜,惊起水花不断。
  月亮爬上枝头,悄悄掩进云后。
  这一夜很长。
  第100章 100
  100
  永昌三?年, 集英殿殿试。
  江苏临安秦咏以一篇策论惊艳四座,颇有顾平章当年风采。
  皇帝封其为状元,三月二十赐宴琼林。
  宫里?的宴会, 陶姜都看腻了。
  一贯的繁华热闹。
  当年喜欢看的童子童女方?阵,如今也打不?起精神。中?间休息时,她也不?想去夫人堆里?听夸, 索性?去湖边吹吹风。
  满身重量加起来十几斤, 堪称酷刑。
  她瞧见湖里?一朵莲花开得好, 站在廊边看了会儿?, 忍不?住伸手去摘, 胳膊短了一截。
  这就有点尴尬了。
  正打算装作若无其事离开,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折下那朵粉白?的花儿?, 递到她眼前。
  青年笑如莲花, 大红衣袍衬得人如玉,花失色。
  陶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从红袍子猜他乃是那位状元郎。
  没想到文?采飞扬,长相也这样出众。
  不?知今日宴会上多少少女偷偷脸红呢。
  “你可知宫中?的花不?可随意摘, 叫贵人发现,要治罪的?”
  青年笑如朗月:“此花配小娘子正好。”
  陶姜拿了花,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她轻轻一笑:“那便多谢状元郎。”
  她走后, 青年看着那道身影, 半天没有回过神。
  他想, 她可能是宫里?哪位公?主。
  陶姜将?花递给侍女, 回到夫人席那边。
  男女中?间隔着屏风, 不?刻意去看,是看不?见的。
  女眷出席, 主要是为了在一众青年才俊中?挑选女婿。
  陶姜听见大家都在议论状元郎。
  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