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彦达已死,楚王王庆收复了梁山为己用,时候一到,便要两路大军伐东京;
官家派遣西军将领刘延庆出兵去替高俅报仇,只是兵无战心,刘延庆下午点兵,几乎炸营,全仗麾下有个叫韩五的,武艺惊人,强行慑服了禁军兵将,大约明日天亮出兵;
王庆派了一百零八位高手入汴京,刺杀蔡鞗、掠走帝姬,报答童贯、蔡京昔日相辱之仇;
蔡家长孙媳童娇秀在家发怒,有人听得她亲口大骂:驴牛射的王八汉子,有空去劫帝姬,怎不来劫老娘?
童贯请了圣旨,欲起十万大军征伐王庆,其中两万是京中禁军。
蔡京声称禁军将领无能,要荐六个万夫莫敌的猛将,去童贯麾下效力。
这时城门已关,但区区城墙,自然拦不住二人,想法脱出,腿上绑了甲马,一溜烟便回到了树林,把情形如此这般一讲。
曹操大喜道:“吾计售矣!如今王庆不倒,一时没人来相扰梁山。罢了,既然他六个成功入了蔡京的眼,我若再去,未免多余,正好此前结识了韩五,干脆去通一通童贯的门路。”
当下唤来众人,把后续事务一一安排。
先叫梁山众将,带了徐宁、周昂、党世英、党世雄四个先自回山,若肯降顺,另外差得力人手,来悄悄搬去老小上山。
又让石秀、欧鹏将帝姬先送到青州武府,让扈三娘照应,待风声淡些,或接她去莱州,或想法调石秀去青州,再做处置。
石秀虽然有些不舍,好在青莱两州相邻,若是想念,随时可来探看。
史文恭、焦挺、周通、吕方、郭盛几个,刺杀蔡鞗露了形容,也都只好先回青州去,连扈三娘那匹胭脂马,及曹操的铠甲、大槊,一路厮杀,也都是有人看见的,都要一并带回。
史文恭等虽不放心,架不住曹操主意大,也只得依依相别。
这时曹操是身边只留时迁一个,两人换了便衣,曹操悬了倚天剑,时迁挂一把象鼻子软刀,换了两匹杂色的马儿,复回东京。
到得次日,刘延庆领军一万前来,不见梁山军踪迹,派人去四下搜查,那些禁军都抱怨道:“这个主将好婆妈,敌人走了倒不好,偏偏要我等乱搜,真搜出来时,又吃老大败仗。”
气得韩世忠火冒三丈,欲拿枪杆子去抽,却被刘延庆唤住,和颜悦色道:“你众人也说得是,既然如此,本将自当从善如流,这便回城吧。”那些禁军方才欢喜。
刘延庆私下语韩世忠道:“又非咱的子弟兵,都是些烂到根子的货,何必同他置气?惹恼了他们,当真炸营,圣上却是怪咱无能。”
韩世忠长叹口气道:“我听说昨日杀高俅的几个,原本都是朝廷军将,这等朝廷,这等军队,有能耐的,不怪都反了去。”
刘延庆瞪眼喝道:“住口!你这畜生,又没喠黄汤,怎说这般疯话?咱告诉你,童枢密这趟要剿王庆,正是你立功的良机!弄这些草寇,不比杀党项人容易?又是皇帝亲自盯着的,立下功劳,不愁出不了头!你只出力杀敌,管好了那张鸟嘴。”
韩世忠笑道:“俺肚里自明白,若不是将主当面,换了别人,我一个屁也不对他放。”
刘延庆怒道:“你便专对老夫放屁?”
说话间一行人回返东京,按禁军规矩,报称击溃了梁山军,都争相渡河,淹死了一半,另一半挣出命逃回梁山去了。赵官家听闻大喜,赞道:“草寇果然不堪一击,看来的确是高俅太过无能,怪朕太纵容他也。”
令人赏了出战官兵酒肉,赏了刘延庆许多金帛,将韩世忠提拔为保义郎,这是正九品的职衔。
韩世忠不以为喜,反而怪笑不断:“老爷跟西夏人苦战十余年,斩了多少人头,经历多少生死,才混到个进义副尉,如今虚报一功,居然得了正九品军职。”
宋朝武职六十阶,进义副尉为五十四阶,无品级,五十二阶始为从九品,保义郎为五十阶,正九品,往上最高为一阶太尉,正二品。
听韩世忠这般说话,刘延庆亦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骂道:“你这厮便是上不得席面的狗肉,有的封赏,还说什么鸟怪话。”说罢摸出五两银子掷向韩世忠,韩世忠翻手接下,哈哈一笑道:“谢将主的赏!小将正好去喝一碗。”
此时他和刘延庆都宿于禁军军营,按他本性,是个豪爽爱结交朋友的,但是禁军中兵怯将孬,谁能被他看在眼底?因此一个人出了军营,欲寻个地方喝酒。
走了几步,忽然迎面看见两个矮汉,一个矮壮、一个矮瘦,十分醒目。
其中矮壮那个,个儿不高,气派却极大,周围熙熙攘攘人流,却让人忍不住便看向他,韩世忠感觉不凡,细看两眼,顿时认出竟然是个熟人,乃是请自己喝酒、逛樊楼的武植,顿时大喜,走上去将他肩膀一拍:“武兄,还认得我老韩么?”
曹操就是为他来的,此时却做出意外惊喜状:“哎唷,韩五!你这厮坑的老子好苦!前夜我起来结账,你这厮竟然叫了五个姐儿?”
韩世忠哈哈大笑,满脸无赖模样:“你老兄既然请客,难道还嫌客人肚肠大?那五个我又不是看,都用了又用,可没白花你钱!”
说着将五两银子一抛一接,坏笑道:“莫说老韩不仗义,今日小弟来请你,任凭武兄要几个婆娘,都是韩五付账。”
正所谓:不信奸臣本事高,孟德计策更如妖。踢翻破桶泼翻菜,撑起新天拔起刀。
第259章 大丈夫当去之所
任凭要几个婆娘?
韩世忠大剌剌说出这番话,时迁忍不住揉了揉眼,定睛细看,确认了他手上抛来接去的一坨,绝非价值巨万的夜明珠,甚至不是黄金,就仅仅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银子。
那这厮口气够大啊!时迁上下打量韩世忠,认定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曹操笑了起来,调侃道:“贤弟,樊楼打个茶围,你这锭银尚且不够。”
韩世忠劈手把银子一抓,扬起眉毛道:“武兄有所不知,似樊楼那等地方,偶尔开开眼无妨,常去却是无趣,你看他那里主顾,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酸丁,那些小娘子亦忒柔弱,没几次便哭着喊饶命,岂是我等好汉子当去的所在?”
列位看官须知:自古以来,凡是能将“我穷”二字,展现得慷慨磊落且角度清奇的,大多都是真正好汉。只因唯有真正好汉子,才知道高贵本在心中,甚么衣衫银两、阶位头衔,都是无足轻重之身外事,因此绝不会因穷困便觉低了富贵一头。
曹操暗自点头,却故意做不解道:“好汉子便该去哪里?”
韩世忠猥琐一笑:“且休问,随小弟来便是。”
曹操哈哈笑道:“我这个兄弟时迁,也要一并叨扰。”
韩世忠豪爽道:“你我一见如故,武兄的兄弟,便是韩某兄弟也。”说着冲时迁一报拳:“在下西军韩世忠,军中人称我泼韩五!”
时迁亦抱拳还礼,龇牙一乐:“小弟时迁,飞贼出身,江湖上称我做鼓上蚤!”
他为世忠风采所折,心中高看了一眼,故此特意点出身份,要看对方是否如寻常人般小觑他。
韩世忠面露羡慕之色:“啊呀,失敬失敬,我若有兄弟这等本事,当取尽天下不义之财,一世都不愁吃穿也。”
时迁大笑,对曹操道:“哥哥,这个韩兄,当真是磊落快性的好汉子!”
当下三个高高兴兴,任由韩世忠引路,穿街过巷,走到一个热闹处——
这里乃是一条长巷,两边门户,半闭半开,许多涂脂抹粉的女子,身着各色衣衫,无骨头一般软软倚着门框,兰花指,小手绢,逢人挥招。
韩世忠笑道:“这个所在,还是将主告诉我的。你看这些娘们儿,夜资只需一贯足钱,誓死与你周旋,这才是真正好娘们儿也。”
说着大模大样,一边左右观看,一边领着曹操、时迁两人径直往里走,直经过七八个门户,旁边半扇门里,倚着个肉乎乎的娘子,笑嘻嘻的,忽然伸手把韩世忠胳膊一捏,大呼小叫道:“啊呀,这个大爷莫非是铁打钢浇的身子?恁般结实?大爷,你这等野牛般汉子,寻常婆娘哪能经得起?且来奴家家中耍子,若去别人家时,奴家只怕你惹下人命官司也。”
曹操把眼一看,这娘子大约二十七八年纪,相貌平平,却生得雪白细嫩,胸口衣衫高高撑起,如两座大山一般,暗道:罢了,这不正是韩五喜欢的肉嫩、皮白、胸肥?
果然看韩世忠,笑得眉眼都花了,伸手搂住那娘子道:“你这妹子果然知情识趣,却叫什么名字?”
那娘子嘻嘻哈哈道:“一看大爷就是外地来的,若是汴京人,谁不知道汴京三大名妓:李师师、赵元奴、王思思?奴家便是王思思也。”
韩世忠哈哈大笑,对曹操道:“武兄,咱们便去这位名妓家里勾连勾连如何?”
曹操笑道:“你是请客的,我二人客随主便也。”
韩世忠喜道:“爽快!妹子,还有别的姐妹时,一并叫出,伺候好我两位兄弟,重重有赏。”
王思思听了乐道:“却不是月老凑成的巧姻缘?家里正有两个姐妹来串门——香奴,大花,出来接客也。”
“姐姐,我们来了!”人未到,声先到,那声音传来,老曹这等铁汉,腿脚不由一软,看向时迁,惊疑不定道:“铁牛何时来了京城?”
时迁这等穿皇宫、过相府都如走平地的豪胆,亦不由脸色发白:“哥哥,要不小弟先回去吧?”
曹操将他一搂道:“好兄弟同生共死,你待往何处去?”
这时两道身影映入眼帘,其中一个身高八尺,小船般两只大脚,一袭红纱崩得几乎要炸开,身躯比韩世忠还要壮些,瓮声瓮气笑道:“哎唷,放着娘们儿在此,两个爷们儿搂了作甚?这个大爷好生精致,却正合小奴家胃口也。”
说着伸出蒲扇般大手,将时迁扯入自己怀里,抱娃娃似搂住。
另一个倒是平常颜色、平常身材,将曹操胳膊一搂,撒娇道:“大爷,奴家便是香奴。”
曹操长长叹出口气,后怕道:“对,我也看她该是大花。”
思思、香奴、大花三个拥着三人,一举进了内室,问道:“大爷们可要先喝口茶?”
韩世忠自怀里摸出那五两银子,啪得拍在桌上,高声道:“喝什么鸟茶!今日便是这块银子,尽数花在你家了,酒食你看着安排。”
他这银子成色极好,若换铜钱,能换十三四贯使用。
王思思见了大喜,连忙收进袖里,扯着嗓子叫道:“王狗儿!”
无片刻,一个十二三岁少年,两个咕噜噜的黑眼睛,笑嘻嘻奔了进来,麻利地磕个头:“大爷们好,姐姐们好,小的祝大爷们财源广开,姐姐们招财进宝。”
磕了头起身,恭恭敬敬立在一旁,脸上挂着讨喜的笑。
曹操见他伶俐,顿时一乐:“这孩子心里还是疼姐姐的,大爷们广开了财源,都被姐姐们招进了财宝,是不是?”
那孩子也不言语,就只顾笑。王思思笑道:“大爷莫取笑他,这个孩儿吃百家饭长大,心里当然念着我们这些姐姐。”
说罢摸出几十文钱赏了他,说好了等下不许偷嘴吃,待王狗儿答应,这才给了他两贯足钱,拿个竹篮儿盛了,叫去巷外买些酒肉果子来,那孩子提了篮儿,飞一般去了。
曹操笑道:“你们几个姐姐,倒是好心肠,他替你们跑跑腿,倒也能自挣一份衣食。”
王思思叹口气道:“这孩子也是命苦,他爹是个军汉,家住在隔壁巷子里。崇宁四年,官家点了三千禁军,随童贯去征西夏,他爹一去无回,他是遗腹子,生下他养到四五岁,亲娘一病死了,屋舍多被亲眷所夺,只留了间斗室与他容身,幸好这孩子伶俐,见天在俺们这街上,做小伏低的挣衣食,这才活下一条小命来。”
曹操听了动容道:“如此却是不易。”
韩世忠却哂笑道:“武兄,这有什么不易?汴梁人太平久了,觉得稀奇,放在我们那里,这等事成千累万。不说别人,小弟七岁死了爹娘,也是靠在烟花巷子和赌场厮混,胡乱混一份嚼裹,这才得活命,长到十五岁去参军,这正是英雄自古多磨难,何足为奇?”
几人正说,那孩子挎着个满满篮子回来了,手脚飞快地一样样摆上桌子。
曹操见他勤勉利落,越发欢喜,逗他道:“王狗儿,你大名便叫狗儿么?”
王狗儿摆好了桌,立起身来,笑嘻嘻道:“大爷说笑了,狗儿狗儿,不过是姐姐、大爷们唤得口顺。小可本名叫做王佐,王佐之才的那个王佐,乃是先父尚在时,早替我取好的。”
曹操大笑:“好一个王佐之才!看来你的父亲,对你期盼甚高。孩子,你在这里讨生活,纵使姐姐们照料,搏个衣食无忧,却难以学到本领,没有本领,如何成为王佐之才?”
王佐听了,把胸脯一挺:“大爷岂知小可就没有本领?汴梁城北打铁巷,有个剑气冲霄堂,堂主夏侯虎夏侯先生,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大才,小可时常去向他请教,蒙他不弃,教我识字读书明理,还传我一手刀法哩。”
韩世忠听了大笑:“狗儿,那先生唬你罢了,你且想,他自家是剑气冲霄堂主,怎地不传剑法,偏偏传你刀法?”
王佐听了面色涨红,呼哧呼哧喘气,看了王思思一眼,忍气吞声,叉手行礼道:“姐姐们招待贵客,小的且去了。”
曹操本来就挺喜欢他,又听他提了夏侯虎,越发觉得有缘,此刻见他动怒,却担心坏了王思思等人生意,强忍不发,越发爱他,当即叫道:“哪里去!小朋友,你听我说,大丈夫为人处世,有些事可以忍得,有些人不须忍得,我兄弟既笑话你不会刀法,你施展一番,让他开眼,岂不是好?”
韩世忠笑道:“是啊,狗儿,你且把你的刀法让老爷见识一番,若果然不凡,老爷赏你五两银子。”
王佐扭头看向王思思,王思思笑道:“大爷们既然爱看你演武,你演一回何妨?且等着!”
她扭动胖腰,去厨房里拿了菜刀,使条绳儿,牢牢绑扎在晾晒衣服的竹竿上,递了给王佐。
韩世忠见了,笑得打跌,王佐却是满面凝重,接在手中,看了一眼韩世忠,走到天井里,扎个势子,轻喝一声,舞将起来。
舞了七八招,曹操只觉老眼一酸,忍不住便要落泪:我家妙才这刀法,毕竟传承下来也。
有分教:关公勇猛黄忠高,吾弟妙才亦擅刀,虎步如神平陇右,急突似火退遂超。
第260章 韩五曹操战六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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