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将卫忠是个稳重的人,顿时一惊:“啊也?官兵如何竟到了这里?莫非常州已失?若是如此,我等去也无益,速回无锡县扼守,报于三大王,看他随后如何安排。”
他这是不求有功、先求无过的对策,按理来说最是稳妥不过,偏偏麾下一个牙将,素来常以智将自诩,见了这般情形,忍不住要发一番宏论,扯住了卫忠道:“指挥使且慢,此事决然有诈!”
卫忠奇道:“如何便是有诈?”
那牙将嘿然一笑,指着宋军说道:“指挥使岂不见他兵马,只有区区千把?若当真下了常州,官军大举而至,岂会只这区区千人?”
卫忠眼前一亮,若有所思:“你是说——”
那牙将得意道:“必是他官兵围了常州,攻而未克,怕我军有发兵来援,因此特意分出这小股人马,在路上虚张声势,我等一个不查,以为常州已被他所下,他便计售,又得许多时间。”
卫忠露出恍然神色,越想越觉有理,当即把大腿一拍,怒道:“狗官军,安敢骗我?儿郎们,随我杀官军呐!”
这万余人齐声大喊,也不列什么阵势,就这么乱哄哄随着主将杀了上去,打得乃是以力破巧的主意,存心仗着人多势众,一口吞掉这伙官兵。
曹操见贼兵们山呼海啸杀来,淡淡一笑,下令放箭。
原来曹操所留一千兵士,皆是射手,瞬间弓弩齐发,早将贼兵射倒一片。
这等打法,若是对上辽军、金军,甚至精锐些的宋军,都不足取胜,然而这些贼兵,人数虽然众多,甲胄却是稀少。
方腊初起兵时,只以头巾颜色标示级别,军中并无盔甲、弓箭,及至扫荡了数州宋军,才缴获了许多军械。
然而南方驻军,本来不多,军械亦多陈旧,因此时至今日,军中披甲者仍是不足三成,且大多都是皮甲、纸甲、布甲,至于少数铁甲,更是唯有将领方才穿得。
因此弓弩一发,杀伤极大,曹操令一千人分为前后三排,次第而放,那箭矢绵绵不绝,万数贼兵,冲至一半,已射翻一千余人,余者大骇,步伐顿慢,都想让别人冲在前面,然而人同此心,竟是停在了半途。
曹操见了大笑,抽刀喝道:“众军听令,三步一射,滚滚而前!”
这一千射手都是在青州练成的,闻言齐齐向前,行至三步,第一排射出一箭,随即停下弯弓搭箭,后两排径直越过,行至三步,第二排又射一箭,第三排越过第二排,行得三步,再放一箭,这是第一排一赶上,越过第三排前行……如此周而复始,边射边进,贼兵们哪里能挡?步步后退,有些贼兵惊慌,踉跄而倒,越发混乱。
卫忠大惊,万没料到这些官兵如此精锐,要使自家射手还击时,那些射手零零散散,或前或后,一时哪里组织的起来?只得不断后退,越退越乱。
卫忠无奈,唤上几个心腹牙将,七八匹马疾奔而出,想要凭借武勇,冲乱对方阵列,再挥大军掩杀。
曹操早有防备,将手一招,刘唐、李逵、吕方、郭盛四将齐齐大喝,两个马上、两个步下,径直迎了上去。
刘唐、李逵都是步战高手,一条朴刀,两柄大斧,上砍其人,下砍其马,一个照面,便杀死对方几个牙将,吕方、郭盛双战卫忠,刘唐、李逵对视一眼,拽开大步,径直扑入贼兵阵中,顿时杀出了两条血胡同来。
卫忠眼见这般情形,心知胜利无望,急待走时,吕方、郭盛同时发力,两条方天画戟,将卫忠的五股拖天叉死死压住,你刺来我刺去,招式又快又狠,卫忠虽自负武艺不凡,此刻也只办得遮拦招架,再无还手之力。
曹操看在眼中,不由甚是欣慰。
吕方郭盛随他极早,一开始凡事都由二人相伴,但随着曹操做的事业也来越大,惹的敌人也越来越厉害,同时身边的厉害兄弟也与日俱增,这吕、郭两个渐渐跟不上趟,不免有些显得鸡肋。
好在他两个倒也有自知之明,硬是沉下心来,咬牙打磨武艺。曹操也念旧情,不曾付以甚么职司,好让他专注习武,如今几年苦功扎下,果然进境极大,若是此时上去梁山,虽不能同那些神将媲美,也足以和某些玄将争锋了。
这个卫忠在方腊麾下官拜六军节度使,武艺着实不凡,但是吕、郭二将,独自一个便足以持平,此刻两个打一个,他两个配合又默契,卫忠苦苦挡了十余合,被吕方挥戟抵住了叉,郭盛大喝一声,一戟刺穿卫忠咽喉。
见主将战死,贼兵们都回头要逃,然而乱哄哄跑不出数十步,数百骑军席卷而来,后面两三千步卒散开掩上。
贼兵们见了大哗,韩世忠等齐声叫道,降者免死,有的贼兵想要逃跑,骑兵三五成群,追上便狠狠杀死,一连杀了二三百人后,再无一人敢跑,纷纷跪地请降。
吴用计点降兵,约莫七千余人,都使解了裤带,押着往无锡县去。
与此同时,杜壆、卞祥两个领了一千人马,都穿贼兵服色,乱哄哄飞奔到无锡城下,大喊道:“开门开门,快让我等进城!”
城头上探出一个校尉的脑袋:“你等乃是何人?”
卞祥打雷般大吼道:“都是自家袍泽,翻来覆去盘问个屁!我等乃是三大王差去援常州的,不料还在路上,常州便已失陷,我等不知此情,于路上中了官兵伏击,万余人马只跑出我们几个,如今敌军衔尾追来,还不速速开了们让爷爷们进去,大伙儿须得齐心合力,方能守住此城!”
那守门校尉听了,一时转差了念头,真个便开了城门,卞祥桀桀怪笑,飞马抢入,手起一斧,先把这名校尉劈杀。
杜壆带着众军一拥而入,放手大杀,无锡县守军不过数百,顿时冰消雪化,就此又复一城。
有分教:榆荚柳絮漫天起,杨润常锡次第收。薄幸春风吹绿水,一别数载诉离愁。
第416章 苏州城下八对八
老曹临时定计,大破卫忠,诈取无锡,当夜便宿于无锡城中。
因俘虏的贼兵太多,老曹使吴用领唐斌、山士奇二将,引兵两千留守,说好待后面童贯大军到了,派人接手城防,再赶去会和。
他自己则引兵三千,去打苏州平江府。
无锡、苏州相距不过数十里,早出暮至,傍晚时分,已然兵临城下,就于寒山寺下立了营寨。
三大王方貌未料到官兵进军如此神速,大为震惊:“吕师囊有五万兵,钱振鹏有三千兵,某家陆续派出邢政、卫忠,亦有一万五千人马,算在一起,近乎七万,莫非这七万都是泥塑纸扎的?区区几日,如何竟被他打到这里!”
他麾下有得力战将八员,合称八骠骑,其中为首者乃是“飞龙将”刘赟[yun],见方貌烦恼,当即谏道:“三大王何须忧虑?放着我等八个在此,城中雄兵五万,难道还能输他不成?”
方貌冷哼一声:“吕师囊和江南十二神怕是也这般想。”
刘赟呵呵笑道:“十二神浪得虚名之辈,岂足同我八人并论?三大王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明日我等出兵,单邀他斗将,先斩他八个将,其势自衰,三大王挥兵相击,必获大胜。”
方貌见他信心十足,转嗔为喜:“若是如此,本王必为你八人请功,奏请王兄厚厚封赏。”
次日,方貌披挂了金盔金甲,提一杆方天画戟,点兵两万,就城下列成阵势,自己大剌剌立马阵前,八骠雁字排开,护持左右。
曹操闻报,亦领一众兄弟出营,方貌见曹操立于正中,晓得乃是主将,把手一指,大喝道:“呔!就是你这厮领兵犯我疆域?且报上名来。”
曹操微笑道:“好说,青州副将李墩子!”
方貌听了,大为惊讶:“副将?”随即大笑:“荒唐,荒唐,宋军真个无人也,区区一个副将,竟让他统军厮杀。”
曹操不由好笑:这厮见识当真短浅,自己还道他听说自己仅是副将,会以高官厚禄相招,不料竟然是当面嘲笑。
笑而回道:“你这厮半年前还是一介村夫,如今不也人模狗样称王?可见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李某如今官职虽低,待平了你这伙村夫,自然升官发财。”
方貌大怒:“且不同你这厮论口!只我麾下有八名猛将,你敢也拨八个出来厮杀么?”
曹操扭头,两边一看,只见一众兄弟都是跃跃欲试,遂笑道:“也罢,若是两个并你一个,也不算好汉。我们这里也出八人同你厮杀,凡杀下马的,各自抬回本阵,不许抢夺,亦不许暗箭伤人。”
方貌把头一点,大喝道:“八骠何在!”
那八个齐声应道:“末将在此!”各自拍马上前。
端的是那八个猛将?却是:“飞龙将”刘赟、“飞虎将”张威、“飞熊将”徐方、“飞豹将”郭世广、“飞天将”邬福、“飞云将”苟正、“飞山将”甄诚、“飞水将”昌盛。
曹操道:“哪个兄弟欲去同他厮杀?”
话音方落,八匹马齐齐驰出,是哪八个?
“活典韦”武松、“玉麒麟”卢俊义、“赛张飞”杜壆、“牛魔王”卞祥、“九纹龙”史进、“刀剑乱”云宗武、“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
两方战将照面,也不打话,齐齐咤喝一声,各舞兵刃,寻对儿厮杀,两边阵上,都把战鼓敲起,那些打着旗子的,手里旌旗乱摇,城上城下无数双眼,一起看他交战。但见得:
弥漫征尘铁甲寒,冲天煞气蛟龙缠。
战旗摇动杀声起,好汉相争热血燃。
第一阵:
武松大战飞龙将,双戟如雷轰不停。
堪赞刘赟多骁勇,劈风刀落追流星。
第二阵:
飞虎将斗卢俊义,双枪乱点雪花飞。
玉麒麟虽夸英武,好汉张威亦甚威。
第三阵:
飞熊将对赛张飞,矛影如龙槊紧追。
体若熊罴胆若铁,杜徐二士欲争辉。
第四阵:
力霸江南飞豹将,气压西北牛魔王。
卞祥大斧开天地,世广双刀耀冷芒。
第五阵:
史进厮杀真使劲,邬福征战果无福。
九纹龙啸风云动,魂魄飞天鬼夜哭。
第六阵:
谁持刀剑乱飞云,战将威风甚不群。
苟正长枪空自舞,难敌宗武力千均。
第七阵:
飞山将遇小温侯,长戟纵横闹海虬。
今日吕方非昨日,甄诚枉自跨骅骝。
第八阵:
一持画戟一持刀,郭盛雄奇昌盛高。
酣战谁如飞水将?赛仁贵把死生抛。
这十六员大将抵死交锋,六十四只马蹄踢腾踹踏,这番场景,真个难描难画,斗了二十余合,忽然“飞云将”苟正一枪戳出,云宗武左手一提,以护手月刃挡住那枪,顺势一拖,他那奇形长剑,剑尖之下半尺探出的弯钩,顿时锁住长枪,苟正大惊,抽枪不出,云宗武右手锯齿刀斩出,当即将苟正斩于马下。
曹操大喜,当初西京首阳山一战,他被云宗武同另外两将围攻,幸得卢俊义及时杀来,以二敌三,又得李墩子偷袭,连杀两员敌将,三个合战云宗武,尚且费了些手脚才拿下,当时老曹便认为其武艺不在竺敬之下,好容易才将之收服,如今果然立下大功。
方貌见折了一员大将,心中一突,当即便要下令鸣金,曹操眼快,见他扭头欲待发令,当即大喝道:“三大王枉称大王,难道这等量浅?才输一场,便要服输?”
方貌被他叫破了打算,哪里放得下脸?只好叫道:“只要一个对一个,公平交战,本王自然不会插手。”
曹操大笑,叫云宗武归阵,看剩下七对战将厮杀。
原来贼兵那八骠大将,龙虎熊豹四个,格外高出一筹,天云山水四个,却是弱了一些。又战十合,史进虎吼一声,一刀劈杀邬福,方貌神色更是难堪。
武松、卢俊义、杜壆、卞祥,都是天下罕见的好身手,心中岂无傲气?如今斗了半晌,却被云宗武、史进先建功劳,四个暗自大觉没面,手上都渐渐加了一把力道。
武松虎目一瞪,一连三四戟全力劈出,刘赟挺刀架住,只觉此人真如天神下凡,他自家气力一向引以为傲,此刻却不由骨软筋麻,忽见对方左戟疾刺,急欲闪避时,气力却是一竭,心中大叫不妙,但听“噗哧”一声,喉咙上已多了一个窟窿。
“飞龙将”刘赟乃是八骠中第一个好手,勇冠三军,见他竟遭阵斩,数万南兵,齐齐失色。
刘赟落马不过片刻,卢俊义一枪刺杀张威,杜壆挺矛戳翻徐方,两个几乎同时取胜,对望一眼,齐声大笑,各归本阵。
卞祥见他三个尽数得胜,咬碎钢牙,手中那柄大斧,舞得愈发飞快,“飞豹将”郭世广直把两口刀舞成了两团光影,兀自渐渐落入下风。
方貌一连折了五将,只觉痛彻心扉,哪里还管得脸面?大叫道:“收兵、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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