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杂面馒头,混杂着麸皮稻糠做出来的馒头,即便是刚出锅的,吃起来也是难吃得很,干,硬,拉嗓子。
  有些口粮不够吃的人家,一个杂面馒头,就着一小碟萝卜酱菜,就是一顿不错的早饭了。
  姜湘粗粗瞄了一眼左邻右舍早饭都吃些什么,稀稀拉拉的米粥,杂面馒头,萝卜酱菜,吃的都挺普通,甚至有些差。
  这让姜湘有点为难。
  她也没吃早饭呢,本想早早来了梁远洲这里,厚脸皮蹭他一顿早饭,她来下厨,熬一锅小米粥,炸豆腐。
  如今看见了大杂院里贫瘠的吃食水平,她哪里敢大清早油锅炸豆腐啊?
  姜湘抿了抿唇,算了,一会还是让梁远洲去买两块豆腐,做一锅清淡的萝卜粉条豆腐汤!
  也不错的,她喜欢喝豆腐汤。
  想到这里,姜湘兴冲冲跑到梁远洲门前,却见门窗紧闭,屋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不是吧,一个院里的左邻右舍都起来吃饭了,梁远洲个狗东西竟然还没起床?
  姜湘没好气,咚咚敲门,“梁远洲,梁远洲!”
  不到片刻,门开了,梁远洲打着哈欠,似乎还有些没睡醒,意外道:“湘湘,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过来了?我过来看你赖床睡觉呀。”
  梁远洲:“………”
  梁远洲摸摸鼻子,他不用上班,睡觉全随心情,想睡到几点便睡到几点。
  当然,若是当天早上有事,比如粮店张贴公告供应饺子面,他也能凌晨四五点爬起来,精神抖擞去排队。
  姜湘此时还不清楚梁远洲飘忽不定的自由作息,数落他道:“昨晚我们都说好的,今天上午我不值班,你陪我去看合适的能租的房子!”
  提起租房子梁远洲就不大乐意,他想让湘湘搬来大杂院和他一起住,奈何湘湘就是不愿意。
  “知道知道,保证不耽误你租房子!”
  姜湘气呼呼哼了一声。
  “别哼哼了,”梁远洲去摸她冻得微微发红的耳朵,“就算急着看房子,也不必这么早过来找我,早上冻的很。”
  说罢,梁远洲又去牵她的手,果然,触手也是冰冰凉凉。
  他微微皱眉,低着声音道:“湘湘,你进来,围着炉子烤烤火。”
  “你也知道我冻啊……”话还没说完,姜湘被他推搡着,进去屋子里,坐到暖烘烘的炉子旁边烤着手。
  梁远洲去床上拿了一块小绒毯,不容拒绝,直接裹到姜湘肩上。
  这绒毯大概是梁远洲睡觉时盖着的,上面还残留着男人的气息和温度。
  裹着绒毯,姜湘一下子红了脸。
  梁远洲笑了笑,蹲下身,摸摸她耳朵,趁她不备,飞快地亲了她脸颊一下。
  姜湘吓死,第一反应去看敞开的屋门,生怕大杂院里有邻居看见。
  “放心,没人看见。”梁远洲自在得很,弹她脑门,“你先坐着暖一暖,我出去洗漱。”
  “你动作快一点啊,不要拖拖拉拉。”姜湘催他。
  “急什么?这会儿还早呢。”
  “不早了梁远洲同志!再迟一会就买不到豆腐了,”姜湘着急地说,“我想做一锅豆腐汤,早上喝点咸咸的清淡的汤。”
  “喝什么豆腐汤,去国营饭店,带你吃小笼包。”他随口说道。
  姜湘:“。”
  姜湘可耻地动心了,计划了一早上的炸豆腐,豆腐汤,都抵不过国营饭店的一顿小笼包啊。
  她完全不着急了,乖乖地坐在屋子里,等着梁远洲洗漱完毕,两人一块出门,就奔着国营饭店去了。
  到了店里,梁远洲主动掏钱和粮票,买了两屉小笼包,两碗玉米碴粥。
  姜萱站在边上,忍不住瞅了一眼又一眼他掏出来的一团钱。
  估摸着,能有十几块钱了。
  上次他带她去道北裁缝铺做新衣,一口气掏出五张大团结,现在新衣服还没拿到手呢,他又有了这么多钱。
  姜湘羡慕地要命,总觉得,梁远洲兜里的钱,好像永远花不完……
  两人捧着小笼包,端着玉米碴粥,在饭店角落找了个圆桌坐下来。
  姜湘肚子饿得咕咕叫,顾不上和梁远洲说话,喝一口粥,吃一个小笼包,再喝一口粥,再吃一个小笼包。
  这年头的国营饭店都是公家经营,给的量实在的很,小小一屉小笼包,就有八个,个头还不算太小。
  不一会儿,姜湘面前的一屉小笼包被她风卷残余般迅速消灭,然后梁远洲的那一屉小笼包还剩一半。
  梁远洲:“…………”
  两人目光对视,姜湘眸光亮晶晶的,充满期待,此时无声胜有声。
  然而梁远洲什么话都没说,默默把笼屉拉到了他自己跟前,生怕姜湘一筷子过来就给夹走一个。
  姜湘震惊了,“梁远洲同志,这种时候常规操作,不是应该主动推过来让我吃吗?”
  “湘湘,吃多了容易积食,你先喝粥,喝完了玉米碴粥就该饱了。”
  神他妈积食。
  姜湘喝完桌上的两碗粥都不会积食,她就没见过如此之狗的男人。
  第40章
  姜湘气呼呼地心想, 梁远洲果然变了。
  遥想第一次见面当初,在兴安县火车站,他殷勤得很, 上赶着给她塞果脯杏干,塞江米条,塞大白兔奶糖。
  回了长川市,主动带她下馆子吃红烧牛肉面, 还带她去道北裁缝铺做新衣, 五十块钱说花就花, 丝毫不犹豫。
  现在呢, 他追上她了,两人在一起还没多久, 他终于暴露本性了——竟然护食到如此过分的地步,连一屉小笼包都舍不得给她吃啦。
  越想越生气, 化悲愤为食欲, 姜湘气呼呼地低头喝粥。
  喝完了满满一碗玉米碴粥, 再抬起头,就看见梁远洲脸色淡定地把他面前最后一个小笼包干掉……
  姜湘痛心疾首,“梁远洲同志,你变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乍然听到这句话,梁远洲不容她污蔑:“我怎么变了, 你说清楚。”
  “以前,你上赶着给我塞小零嘴, 请我吃饭, 下馆子吃牛肉面那次,你把大块牛肉块都主动夹我碗里, 生怕我吃不够……现在呢,现在你瞅瞅你前后不一的肮脏模样。”
  肮脏模样?梁远洲气笑了,知道她就是没吃够想惦记自己的小笼包,但他不给,她就开始作妖了。
  就冲姜湘指指点点说他前后不一模样肮脏,今儿他非得肮脏一下。
  两人离开国营饭店,姜湘还没消气,气呼呼闷头走路,不怎么搭理边上的梁远洲。
  经过某处偏僻巷子时,熟悉的招式熟悉的捂嘴杀!
  姜湘翻翻白眼,已经淡定了,只觉肩膀微沉,两脚腾空,整个人瞬间就被梁远洲提起来掳去了巷子深处。
  梁远洲专会挑地方,每次掳她进巷子,进去都是空无一人,荒凉偏僻。
  显然是把长川市大大小小的胡同巷子都逛熟了。
  “唔。”姜湘没好气拍他手背。
  “湘湘,你不是说我前后不一的模样肮脏吗?”
  “?”
  “我给你肮脏一个。”
  “唔?唔唔唔!”深而长的吻,让人喘不上气来,姜湘渐渐憋红了脸。
  “笨,用鼻子呼吸。”梁远洲一阵好笑,松开她,看着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继续吻了上去。
  还来?姜湘眨了眨眼,两人贴着唇,温热的,湿润的,无人看见的荒僻角落,温度仿佛渐渐攀升。
  不知过了多久,姜湘快要受不了这样黏糊糊分也分不开的勾吻了。
  平心而论,梁远洲桃花眼高鼻梁的一张俊脸怼到她眼前,她确实抗拒不了,不讨厌和他接吻,并且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但也不能这么,这么……
  不知碰到了什么,姜湘很快又忘记呼吸,憋红了脸,使劲拍他肩膀。
  梁远洲无奈,抬起头嗓子沙哑,“上次在我家,没见你不会换气,怎么出来就不一样了。”
  姜湘也搞不懂这两次的区别,伏在他肩上慢慢喘着气,她被他半拎着抵在墙上,脚腾空着踩不到地面,身体的重心全落在了他身上。
  姜湘晃头,“不行了,不亲了。”
  梁远洲喜欢她依赖地伏在自己肩上的感觉,他亲昵地和她脸颊贴脸颊,“下次还说不说我前后不一肮脏不肮脏了。”
  “可,可你就是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姜湘控诉。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委屈,梁远洲微微一顿:“一样的,湘湘,我没有变,我永远都不会变。”
  “以前是我放低了姿态去追你,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是平等的,没道理一直是我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
  “?”
  这还能让他扯出一面平等的大旗?
  姜湘痛苦面具,“我还要怎么对你好啊,我想吃你的小笼包你不给我,我也没上筷子硬抢啊。”
  都让他一个人吃完了。
  梁远洲弹她脑门,“你就想着吃,出息。”
  “人生大事,除了吃就是睡,我当然想着吃了。”
  “其实,也能想想,睡。”他咳咳道。
  “………”做梦吧狗男人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