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宁凝眉望她,“助理不是个好工作,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又能做运营,又能做宣传,能力不比别人差,为何不换个赛道呢?”
  灿灿唉了声,“其实我大学学的是会计,家长选的专业,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谈宁:“那你喜欢什么呢?”
  灿灿有点羞涩地垂下眼,“我不喜欢总是出差,但又向往刺激的生活,薪水不能太低,最好……可以天天吃瓜。”
  谈宁偏头想了想,“你想过考公务员吗?”
  灿灿:“那不是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吗?”
  果盘端上来了,谈宁摇了摇头,捡起切片西瓜咬下一口,“有个单位叫税务局,正好和你专业对口,娱乐公司和明星工作室的报账缴税都绕不开它,你琢磨琢磨,这里头的瓜啊,可不比外面的新鲜多了?”
  小助理放下筷子,隔着白蒙蒙的烟雾,眼神倏地一亮。
  *
  尹灿灿同志有为人民服务的坚定信仰,很快便定下了考上税务局的目标,谈宁观察一段时间,才放心地将自己的上岸大计合盘托出。
  她俩在金拱门里一起看书做题,共同制定复习计划,在toberose其他成员和柴莉莉面前,灿灿也能帮谈宁打掩护,帮她顺利逃脱好几场浪费时间的商演。
  到了招考公告出来那天,谈宁的复习进度远超计划,只剩下最后几套冲刺试卷了。
  金拱门如今已经成为她俩的据点,公告出来后,谈宁要了两份儿童乐园套餐,边吃边和灿灿一起做笔记选岗位。
  ——这是上岸的第一战。很多考生都认为选岗不重要,但是能选中一个性价比最高的职位,已能将很多对手甩在身后。
  不过每个人的梦中情岗都不一样:有人想为家乡做贡献,为人民服务;有人想在工作中实现人生理想;而有人想做咸鱼,只求事少钱多离家近,朝九晚五不打卡。
  谈宁向灿灿介绍,“现在不加班的工作已经很少了,薪水也很透明,所以我建议你选个离家近的。”
  灿灿听了她的建议,很快就敲定s城长海区税务局,不仅通勤只要十分钟,而且管辖范围内有好几家娱乐公司,可以满足她吃瓜的爱好。
  谈宁却犹豫起来。
  她还没能吸收原身的全部记忆,只记得母亲叫方初南,关系应当非常生疏,连微信都没加,只有通讯录里的一行人名。
  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她还判断出自己的户籍所在地是s城一个叫舒丰苑的社区。
  户籍为本地是市直单位的报考条件,光这一项足以屏蔽很多对手。
  谈宁对这座城市熟门熟路,又手握法考证,因此s城公检法和纪委的考试难度虽高,却是最合适的去处。
  她的目光从这四个单位上缓缓划过——
  公安和纪委都不熟,法院虽然是最熟悉的单位,可是上辈子卷生卷死,二十五岁不到就当上四级高级法官,一年几百个案件,最大的心愿就是转岗去隔壁检察院。
  工作量少了不说,还能参与补充侦查,这不比每天写判决有意思多了么?
  ……这次选岗,说不定还是个从新开始的好机会?
  没花太多功夫犹豫,谈宁纤长洁白的手指往那个排位最高、招考人数最少、竞争最激烈的岗位上一点——
  “s城检察院,就决定是你了!”
  第7章 明艳的脸庞
  从窗外看去,深蓝色无边无际,岛屿点缀在平阔的海面上,犹如长夜中的数点繁星。
  “现在飞机已经开始下降。请您配合我们的安全检查,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靠窗边的旅客请协助将遮光板打开……”
  乔聿白把视线收回来,按照广播里的指示调整座椅。
  坐在旁边的小女生取下耳机,趁着空姐还没走过来,飞快调整平板电脑上视频的播放速度。
  “……再看遍女鹅。”她低声咕哝着,“回家就给你买大商务么么哒!”
  乔聿白耳廓一动,那女生不过十八九岁,怎么看也不像当了妈妈的人。
  他坐直身体,用墨镜下的余光飞快看了眼屏幕——穿着短裙的年轻姑娘们舞姿性感,而被邻座女生称为“女鹅”的那个人,年纪似乎并不比她小。
  前座阿姨扭头训斥,“别玩了,要下飞机了。”
  小女生撅了撅嘴,“toberose今年就要解散了,下个月可能最后一次合体,妈,这次回s城,我能不能去现场啊。”
  阿姨早就对女儿的疯狂追星行为感到麻木,“我就不明白,你喜欢的那个……梦茹,哪里好了?”
  小女生:“你不懂,她好单纯好可爱。”
  阿姨冷哼:“我在新闻上看过,那个梦茹十五岁就出道了,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怎么会单纯?你要追星,好歹也给我追个能大学毕业的!”
  小女生不高兴了,敲敲打打地收拾完了桌面。
  这趟航班从伦敦飞来,旅途漫长,旅客恹恹。乔聿白常年在国外,对内娱自然不甚了解,更没听说过toberose这种昙花一现的女团。
  不过他擅长识人,而刚才那视频中,外貌最出众明显是站在边缘的高个儿姑娘。
  只是小女生好像最讨厌这位成员,他敏锐地察觉到,每当镜头切过去时,她都会飞快抬手,企图遮住那张明艳的脸庞。
  乔聿白淡漠地别开了脸,重新望向窗外。
  飞机缓缓降落,滑行许久,在跑道尽头停下,旋即舱门洞开,他站起身,跟着人潮缓慢踏上登机桥。
  这里的深秋有一种天高云淡的澈然。
  与故乡阔别已久,乔聿白却没有惆怅,心绪是难得的平静。手机在风衣口袋里轻轻振动,他低头看了一眼,大步走向行李区。
  他的东西不多,即便是回国,也只托运了一个28寸黑色行李箱。从到达层乘电梯往下,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等在门口的背影——板正、挺拔,带着体制内人的烙印。
  “戴主任?”乔聿白走过去,主动打招呼。
  那人原本背对着这边,听见说话声才转过来,表情很惊讶,“是……乔老师吗?”
  “是,您叫我聿白就好。”乔聿白摘下金丝墨镜,主动伸手。
  戴宽打量他,一身质地优良的黑色风衣,里面是黑色高领衫,宽松地笼在他高峻挺拔的身形上,那张脸轮廓精致得不像话,更点睛的是因长途航班而冒出的淡青色胡茬,简直比电影明星还性感耀眼。
  “乔老师,啊不是,聿白,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戴宽回握住他的手,“我今天没穿制服啊。”
  乔聿白点头,“我知道,贵院除了执行公务外,在外不能穿制服……戴主任,我母亲曾是一名检察官,在司法系统工作的人,能从气质上看出来。”
  戴宽啧啧两声,“真不愧是在苏格兰场和中情局都待过的同志啊!”
  乔聿白淡淡笑了笑。
  戴宽引着他往停车场走,“一路还好吗?”
  乔聿白:“还好,我升了头等舱。”
  戴宽迟疑了一下,“这……不一定符合接待标准,不过聿白你情况特殊,或许可以去打个报告……”
  “没关系的。”乔聿白语气很礼貌,眉眼带着难以察觉的疏离,“这笔钱我自己来就好。”
  知道乔家不是一般的家庭,戴宽便也没再说什么,他引着乔聿白走到公务车旁,示意司机将行李抬进后备箱。
  乔聿白是客,自然坐在后排。
  戴宽上了副驾驶,转过身子介绍:“听说你也好多年没回s城了,等下我们走高架,让你看看风景。”
  他微笑点头说好,放松身体,目光向远处铺开。机场离市区很远,一路上经过好几个工业区,路边“白羽集团”的广告牌涂了金漆,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似乎能灼瞎路人的眼睛。
  乔聿白调转视线,拿出手机打字——
  “我回来了,最高检老师邀请,帮影视中心策划一个推理综艺。”顿了顿,他又继续打字,“集团的路边招牌可以换个低调的涂料吗?”
  手机还没放回去,对方就已经回了消息,乔聿白没有点开,他微微阖上双眼,深深嗅着空气中快要消散的桂子香气。
  公务车一路穿行,抵达s城热闹繁华的市中心,车头一转,驶入自动门内,一幢气派宏阔、闹中取静的机关大楼赫然出现在眼前。
  乔聿白下了车,抬眼打量门楼上的红色国徽,以及门边白底黑字的单位门牌。
  “……s城检察院。”他低声念道。
  *
  报完名,谈宁带着灿灿,马不停蹄地购买了一大堆复习资料。
  笔试就在圣诞节那天,只剩下一个多月,这个时空对考公的追求不比上辈子少,中图、华公、粉辰、北笔都在自己的app上发布了压轴试卷和冲刺课程。
  谈宁曾经高分考进法院,对公考套路早已熟悉,法考证到手后,她着手研究起历年真题和当下时政,对出题方向有自己的思考,只看各大培训班出的免费试读篇目就已足够。
  而灿灿则不一样,她刚决定踏上这条路,需要系统地学习知识,建立体系,找到薄弱之处,分门别类一一突破。
  谈宁综合几大热门课程的授课内容和价格,帮灿灿做了个合适的选择,顺便也看看机构押了哪些题。
  两人对着电脑一顿操作猛如虎,忙完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灿灿知道谈宁手头拮据,主动请她去大商场顶楼,吃了顿昂贵的omakase作为感谢。
  深入交谈后,谈宁才发现人不可貌相,作为s城本地土著,尹灿灿同志名下有长海区小洋楼一整栋,平日靠收租为生,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富婆。
  灿灿嘿嘿笑,“我不想住父母家里,那些房子又还在租期,宁姐,反正长海区税务局和s城检察院离得不远,等咱俩顺利上岸,就一块儿合租吧!”
  谈宁说好啊,“公示期结束就可以着手租房了。”
  灿灿很高兴,让服务生加了刺身拼盘和寿喜烧,两个小姑娘在美食的海洋里畅想上岸后的美好生活。
  不过没高兴多久,小助理手机一响,柴莉莉一个电话杀到。
  尹灿灿不情愿地按了接听,哭丧着脸“嗯”了几声,才挂断电话。
  “莉莉姐说双十一晚会上toberose要表演,让我盯着你回分部练舞。”小助理比谈宁还生气,“肯定是梦茹柯竹悦她们动作不到位,需要人陪练,宁姐,你别去浪费时间。”
  谈宁抿了口清酒,“是啊,一心只能做好一件事,现在复习最重要,别的都往后排。”
  灿灿点头,“那我这就帮你请假,唔,直接请到十一月底,怎么样?”
  谈宁放下酒杯,“别急。”
  逃了那么多商演,可这一次不一样。双十一晚会是年底各大舞台的头阵,又是现场直播,谈宁翻看微信群里的练习日程,心知如果她贸然提出请假,柴莉莉必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她还想在退圈之前,为原身的唱跳能力正名,圆她一个梦。
  谈宁想了想,“合体舞台讲究走位和配合,既然我还在点星,就不能不管不顾……灿灿,帮我跟舞蹈老师说一声,请她录个视频,我看书累了可以自学动作,到上台前两天再回练习室排走位。”
  望着对面美得出尘的人儿,灿灿星星眼:她的宁姐怎么这么才貌双全、游刃有余啊。
  于是立刻拿起手机联系舞蹈老师,边打字边说,“对了,莉莉姐十二月要休年假,圣诞连着元旦一起,正好就在笔试结束之后……你打算回家看看吗?”
  谈宁心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其实她一直暗自含着一分担忧,虽然原身的直觉让她相信父亲是个好人,只是穿书快一个月了,她脑中与童年岁月相关的部分,依然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