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聿白说也不是,“她之前的室友退租了,谈宁现在一个人住在我那套公寓里,她把下个季度的房租转给我了。”
  老安在电话那端无语地吸了口气。
  “算了算了,你自己把握吧,我就不跟着瞎操心了。”老安说,“你们b城是不是有某贵牌的专柜啊,马上七夕快到了,你徐老师看中一个包,s城没现货,帮我捎一个呗。”
  乔聿白顿了一下。
  乔家虽然有钱,但是他当年跟父亲反着来,坚持要去国外念犯罪心理学,刚出国那几年简直称得上清贫,这便造就了他实用主义的消费观念,对名牌奢侈品一直没什么兴趣。
  只不过看在老安的面子上,乔聿白决定帮忙走一趟。
  “下午有空,我去skp看看。”他调转方向盘,低声回答。
  老安笑道:“谢谢我亲爱的乔老师……也不白让你辛苦一趟,上午检察院老跟着谈宁的那个可爱小书记员彭圆圆来了,你还有印象吧……她说谈宁跟检察长主动申请去基层锻炼,差不多七夕过后就要走了。”
  乔聿白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动声色地问。
  老安不耐烦:“那我怎么知道,我都帮到这里了,你就不能自己主动问问吗?”
  摁断电话,前方尾车亮起红灯,乔聿白轻轻踩下刹车。
  他望着车外景象——天气不好,车也不敢开太快,即便是工作日的中午,北三环高架堵得车水马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给他提供了良好的沉思空间。
  和谈宁没有联系的日子,她却没有一天缺席他的生活。
  老安隔三差五的提点和报告就不说了,《推理的法则》综艺热度还在,录制节目的嘉宾还会在群里聊天,商场大屏上挂着巨幅海报,甚至连一起参会的专家学者认出他是参演嘉宾后,也会热切地谈论起这部综艺。
  这让乔聿白脑海中一次又一次不断地重复着谈宁英姿飒爽的身影。
  三更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他总会在微博和论坛上搜索谈宁的名字,观看粉丝对她花样百出的彩虹屁,对着她的聊天对话框发呆,一遍又一遍刷新朋友圈,期待她能发一条关于生活的朋友圈。
  但是她没有,就连那个为了节目注册的微博,也在转发了收官预告后,再无新动态。
  就像一枚石子投入湖水,她尚且安然自若,他却早已波澜不惊。
  “哔哔——”
  后车响起喇叭,将他拽回现实。乔聿白赶紧跟上前车,下了高架桥,直奔skp。
  老安要的那一款正好有货,他付了钱,让柜姐包起来。准备离开前,柜姐随口问:“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乔聿白脚步顿了一下,眼前却莫名闪过谈宁每天提来提去的深蓝色公文包。
  谈宁不像别的年轻女生那样,喜欢在包包鞋子上下功夫。录第四案的时候,他看见谈宁拎着一个破旧的牛津布行李箱,连节目组实习生的包袋看上去都比她的簇新些。
  他抿了下唇,问:“女士公文包有吗?”
  柜姐愣了一下,“我们这里有女士手袋,还有公文包,就是没有专门的女士公文包,不过这几款容量很大,可以装得下a4文件。”
  她朝货架上一指,乔聿白跟过去看了几眼——那几款华丽厚重的包袋本身重量就不轻,为了好看,肩带就设计成一条细细的金属链条,装几张薄薄的a4纸还行,根本塞不进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还有杂七杂八的证件纸笔,美则美矣,毫不实用。
  乔聿白轻轻皱眉,失望地走出这间店铺。
  逛了几家都是一样,回到车上,他琢磨了片刻,给钱特助发了条微信——
  “我想订制一款包袋,你认识厂商吗?”
  手指在键盘上停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客户可以亲自动手参与制作的那种。”
  *
  点星娱乐有限公司影视诈骗案如期开庭。
  谈宁坐在最后一排,静静聆听公诉人和辩护人的唇枪舌剑。
  案子其实并不复杂——司徒鸿才伙同庞开诚精心设计编排话术,包装使用“讲师”“助理”等身份,利用社交软件,采用荐股形式吸引投资人。他们夸大了节目的制作成本及票房预期收益,引导投资人购买“收益份额”以实施诈骗。
  经侦查机关查明,司徒鸿才和庞开诚利欲熏心,仅将其中少部分诈骗金额用于制作节目,剩余的大部分款项则用于实施诈骗运营及个人挥霍。
  庭审已经到了尾声。
  “……全体起立!”
  “被告人司徒鸿才犯集资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被告人庞开诚犯集资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六个月,罚金人民币三十万元。”
  “责令被告人司徒鸿才、庞开诚共同退赔各集资参与人的经济损失,按比例发还各集资参与人。”
  “现在羁押!”
  法庭庄严肃穆,在几十名诈骗受害者期待的眼神中,审判长念完了判决书。
  现场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庞开诚像被打了一拳,顺着座位倒了下去。
  而司徒鸿才却转过身,目光略过站在最后一排的谈宁,脸上浮起一丝叫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谈宁也丝毫不惧,冷静地直视过去。
  两名被告被法警押送入羁押通道,她重重跌坐下来,深吸口气。
  在集资诈骗这一点上,法院审判得相当公允,她事先查过资料,无可厚非。
  但是那桩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案子却这么不了了之了,人到底死没死,被无牌黑车带走去了哪里,公诉人就像没有看到她交上去的证据一样,一句话都没提。
  谈宁眉心深深蹙了起来。
  来自上级检察院的两名检察官已经从公诉席上下来,走出法庭。
  谈宁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终于在法院门口追上了两人。
  “您好,我是检察官助理谈宁,曾协助公安侦办过这个案子。”
  她亮出证件,并沉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两名检察官停住脚步,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说:“谈宁你好,我们知道你,还有你写的案情简报,我们也都仔细看过了。”
  “那为什么丝毫不提无牌黑车的线索呢?”谈宁说,“还有他被拘役时对我说的那番话……”
  “谈检助,你父亲的案子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相信你也知道,司徒鸿才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明,他可能只是道听途说,故意挑衅和激怒你。”对方犹豫地说,“至于无牌黑车,我们真的很用心地去查了,可是真的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
  后面那人走上来,“这件案子社会影响度很大,关注度很高,我们总不能因为找不到证据,就一直拖着不起诉吧?”
  谈宁垂下目光。
  ……他们说得其实没错。
  见她没再追问,公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下台阶。
  谈宁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目送他们的警车离开。
  而载着司徒鸿才和庞开诚的囚车,也从边门驶了出去,前往那所关着高玉鲲和甄金的监狱。
  第49章 盛夏暴雨夜
  甄金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听说了司徒鸿才入狱的消息。
  监狱吃饭的流程很复杂, 犯人排队站好,狱警会让他们双手抱头,一一进行搜身和点名,最后才准许他们走进食堂, 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吃饭。
  甄金已经来了大半年了, 对流程很熟悉, 因为兜里钱多,俨然在犯人里已经混出了名气, 就连高玉鲲也想方设法递了烟, 请他多多关照。
  只不过, 监狱里也分阶层, 强|奸犯在局子里地位最低, 再加上有人一直想对其下手,高玉鲲始终被单独关押, 就连吃饭也出不了门,甄金觉得自己没必要对此人上什么心。
  因为刑期表现不错,他获得了和轻刑犯人一样在每天饭前走出监室接受点名的机会。
  气温越来越高, 在室外站一会,后背额头就会流下汗水。但是甄金却享受地闭上了眼。
  清晨的阳光有一种自由的味道。
  他闭着眼沐浴阳光,隐隐约约间, 似乎听见狱警喊了声“司徒鸿才”。
  不过甄金没有在意,他只当是自己耳鸣。
  不过当他习惯性地走到桌前坐下,才发现对面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让他生生吓了一跳。
  狱警是不会解释状况的, 坐在旁边的狱友说:“小周昨天刑满释放, 这是新来的……看你眼神,好像认识?”
  狱警提溜着警棍走过来, 在桌上敲了敲,“赶快吃饭,不要说话!”
  甄金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埋头吃饭。
  今天的早饭是绿豆稀饭、葱油饼、鸡蛋和榨菜,在这吃了大半年,今天的菜色已经算得上近期最丰盛的早饭。
  不过习惯了山珍海味的司徒鸿才显然吃不惯。
  甄金看狱警走远,压低了嗓子,悄声问:“司徒总,你不会跟高玉鲲一样,也是谈宁送进来的吧?”
  司徒鸿才看他扯着半张饼吃得贼香,忍不住犯了个白眼,“甄总看来过得不错,适应良好啊。”
  旁边的狱友忍不住笑:“都进来了,还总来总去的,等着当缝纫机厂总裁吧!”
  一桌几名犯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狱警狠狠敲桌子,“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众犯人安静下来。
  吃过饭,狱警把司徒鸿才叫出列,“现在监室紧张,302原本是个双人间,现在就一名犯人住,你先住那吧。”
  司徒鸿才点点头,顺从地抱着被褥和脸盘牙刷走向302室。
  他昨天在八人间里挤了一宿,贴着马桶睡,一整夜都在担心会不会有人往他嘴上糊屎。
  没想到提心吊胆逃过一遭,一推门却撞上正蹲在床边擦地板的甄金。
  “……哟!”甄金抬起脑袋,很高兴,“前儿就听说要给我分个狱友,没想到就是司徒总啊!”
  司徒鸿才没说话,将东西往床位上一扔,躺了下来。
  虽然甄金的七星集团投资过点星,不过那时点星正在鼎盛之际,希望参与注资的老板数不胜数,要不是甄金巴巴儿地求上了门,柴莉莉和庞开诚又说了不少好话,他才不会同意和七星联手。
  更何况如果不是去年甄金突然出事,带动整个娱乐圈大地震,说不定他司徒鸿才现在还舒舒服服地躺在露天泳池里欣赏高楼林立的城市美景呢!
  甄金“啧”了一声,“我说司徒总啊,你可不晓得,这监狱好呢,养人呢!”
  司徒鸿才不耐烦地看过去,他忽然发现甄金的脸色竟然变得红润了,说话变得有力了,身材变得苗条了,连啤酒肚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