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老宅前的土墙外,跟随他们一起来的便衣警察与安保人员不着痕迹地查看四周环境。
  倒是俞安乐,从看见那棵老槐树起,明明心里害怕的很,却莫名有些挪不开眼。
  福头一到家,却不管这些跟他一起来的人,而是将桌上二嬢嬢准备好的祭品摆摆好,取了一份到大槐树下的一个石墩子上,接着就跪下念念有词。
  “干妈,我回来了,出去这么久,身体很好,办事也都顺利,感谢你保佑...”一番话交待完,又恭恭敬敬磕了头。
  这一番做派看得方炎有点呆,之前这人在卫铭家的时候,看到那些天师都将信将疑的样子,他还以为这是个抵制玄学风水的年轻人。
  没想到这会儿如此虔诚。
  方炎被他带的也往老槐树看去,这棵树体深灰的老槐树,明明叶子早就掉光了,但就在福头磕头的时候,似乎欢快地晃动了两下。
  方炎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树叶的沙沙声...
  晚上二嬢嬢把晚饭送来的时候,去奶奶坟头祭拜回来的福头连连催促:“快吃,再晚点饭都吃不好。”
  再晚点,在外面干活的人可就回来了,村里人可没什么边界感,福头每次回来,都要有一堆叔叔伯伯仗着辈分上门来问东问西。
  果然到了晚间,福头家的院门外热闹起来。
  最先来的是自称福头七大爷的一个老头,在门口吆喝了一声,他就自顾自进了门。
  进门后一边往饭桌上瞅,一边大声问:“福头啊,我听你二嬢嬢说,你这次回来要修房子?”
  没等福头说话,他就指着饭桌边的那些人:“修房子这种事你找这些外人做什么,他们懂个屁,怕是连砖头都运不上来。”
  这话七大爷说得极有底气,村里有几户人家专门干泥水造屋的活计,村里人一般只能在几户里选一家做,水平一般,价格倒还行,只比外头稍高一些些。
  但你若是找了外地的工程队,那么别说开干了,连运砖头的卡车都上不来,别说进山铅村了,从最底下的那几个村都过不了。
  福头早知他们的蛮横,也想好了说辞,他倒没有低声下气,反而一副嫌弃的样子:“村里的施工队?家家户户建的房子一个样子,直上直下的,我才不要这种,我要建就要跟别人建的不一样!”
  眼见又进来的几个叔伯,就有家里刚新建了房子的,听福头嫌弃村里的房子不好,眉毛一竖就要急。
  福头却再次抢白:“但是你们也放心,我是知道规矩的。这些人只是我请来的设计师,只负责给我画图纸,到时候正式开工,还是要请村里的叔叔伯伯,外人哪有自己人可信。”
  七大爷先是一喜,今天他来出这个头,就是因为他大儿子就是村子里做的最好的包工头,福头那个后爹听说极有钱,这样的大生意可不能错过。
  只是刚高兴了一下又有些发愁,“福头,这些城里人,他们画的那些个图纸,咱们能照着建出来吗?”
  建不出来福头不给钱咋办。
  福头胸口拍得砰砰作响:“你放心七大爷,这些城里人我都给钱了,到时候让他们来现场做指导,你们也能趁机学些新技术,到时候下山那些村子里的人,可就比不上你们了。”
  见七大爷听入了神,福头继续吹牛逼,“我要建一个贼大的房子,起码建个三层...”
  将这些叔伯终于哄高兴之后,有个叫乌头的老大哥突然凑了过来,“福头,等你开始动工,我给你拉砖头,少算你两车钱!”
  与福头你来我往聊上几句后,他又状似不经意地道:“你盖房子归盖房子,门口这妈妈树你可不能动啊。”
  福头刚要点头,那是他干妈,他才不会动。
  只是一听到老槐树,特意留了个心眼的方炎立刻想起卫铭教自己的话来。
  他轻咳一声,一副凝重的样子,“许先生,槐树属阴,这样年份的老槐树放在门口,一般人家可压不住,轻则骨肉分离,重则家破人亡啊...”
  福头被唬了一跳,什么骨肉分离...
  连一屋子叔伯都不大敢作声,这人说话听着像是个阴阳先生,对活人他们蛮横无匹,但对这些,反而怂了起来。
  毕竟这个“高人”说得一点都没错,福头可不是骨肉分离、家破人亡么!
  还是那个脾气最急的七大爷,“这话怎么说,那可是我们村的妈妈树,动不得啊!”
  福头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有些生气,“我是不会动干妈的!”
  方炎见福头语气冲了起来,他学着方旗山的样子,假装掐算一番,“实在不行,那就要给房子换个方向,朝向差些,但至少不用正对这千年古槐。”
  听了这话,那个叫乌头的男人背在身后的手松了松,连绷直的脊背都松快了些,只是他却不知道,他的动作都被安保队长看在了眼里。
  夜里,山铅村终于寂静下来的时候,方炎从后备箱中拿出铁锹:“趁着你离魂症还没发作,我们赶紧挖。”
  保安队长与他的搭档也在商量,“那个乌头看着不对劲,我去他家附近盯着。”
  一名警察拿出执法记录仪,“接到群众匿名举报,邑文县大荡镇山铅村墓仔前7号院墙前槐树下,有人杀人埋尸,经户主同意,现开始现场勘察。”
  一切准备就绪,方炎还寻思要给金豆子打打气,一转头却看到俞安乐握紧了一把铁锹,走到老槐树下都不用思索,毫不犹豫就往一个方向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