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把我休了吧。
  她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宇文晟打断了:“公输即若想在我手里要人,他便尽管来试一试。”
  这是要将她护到底的架势了。
  郑曲尺话到嘴角又被人堵了回去,但她还是选择不吐不快:“……可是,对方家大业大,还有北渊国当后盾,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叫我连累了你,不如……”
  你还是把我休了吧。
  他再次打断:“你忘了,你既嫁我,便是我宇文晟的妻子,夫妻一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他公输即若有北渊为后盾又如何?你有我,便什么都不必怕。”
  郑曲尺嘴巴半张着,却吐不出一个字了。
  听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敢提离这事,就有些不识好歹了,于是她笑比哭还难看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就想离个婚吗?
  也太tm艰难了吧。
  她笑,她使劲笑。
  她要笑得他受不了为止。
  然而,她却不知道,见她对着自己笑,哪怕这笑容很勉强,不如对蔚垚笑得自然好看,但宇文晟还是喜欢她对自己笑。
  这至少表示,她并非对他漠不关心了。
  他也对她笑,绕骨柔情,仿若春暖花开一般,两厢比较,一个比一个假仙:“不麻烦,只要你不乱跑,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便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一丝的伤害。”
  这次回来,郑曲尺时常会觉得眼前这个宇文晟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好像在她面前收起了全部爪牙凶相,披上了一张叫“柳风眠”的虚假人皮。
  可是,她早就见识过他真正的面目,残忍无情,并且没有任何同理心,他以为他只要学,就可以拥有正常人的感情,可她却觉得,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在模范着别人,形似而无法神似。
  包括,对一个人的感情。
  ——
  回到邺国,郑曲尺想起了鬼羧岭的工事,这毕竟是她第一个总包的工程,这半途撂了担子,现在回来,自然关心城墙建造进度。
  宇文晟猜到她的心事,便让王泽邦他们先率领大部队回营寨,他则领着郑曲尺先去一趟鬼羧岭。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交谈。
  郑曲尺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主要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得罪了宇文晟,会被他丢下马去自己走。
  而宇文晟为什么一直不开腔,她却不知道,只当他不想说话。
  当他们来到了鬼羧岭山脚下,守卫看到了宇文将军的队伍缓骑过来,当即上前迎接引路。
  而看着城墙工事有条不紊地进行,想来不日便能如期竣工,郑曲尺一面欣慰,一面又难掩失意。
  如今她身份曝光,不再是“桑瑄青”了,只怕以后是不能再当木匠了。
  可她就擅长这个,假如叫她安安份份当一个后宅妇人,那她曾经在内心所许下的志向、赚钱计划,人生规划,全都实现不了了。
  她不甘心,也不愿意。
  “曲尺,过来。”
  宇文晟喊她。
  “什么?”
  她一回头,却见齐工等工官带着一批石匠全都过来了。
  当他们看到一身女装打扮的郑曲尺时,都大吃一惊。
  不过或许是有人提前给他们打过招呼,他们傻眼了片刻,就很快认出了郑曲尺便是“桑瑄青”。
  顿时,都激动万分地喊道:“桑工?”
  郑曲尺看到这些熟悉的共事面孔,一个都没有少,她嘴角止不住上扬,欢快道:“嗯,是我,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但听说……你为了引开那些凶狠歹毒的蛮子,却受了很重的伤,还被巨鹿国的人掳走了,生死不明……”
  他们有人说到这,都哽咽地红了眼眶,尤其得知,桑工实则是一个娇小却勇敢至极的女子时,他们内心所受到了冲击,可想而知。
  郑曲尺一愣,然后摆了摆手,宽慰着他们:“我、我也没事,你们看,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我们、我们都很感激你,若非桑工你不顾自身安危,敲响铜钟,引燃烽燧墩台,寻来支援救兵,只怕我等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一场灾劫当中……谢谢你,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们。”
  齐工说得动情,热泪盈眶,他喊来后方所有人,一道给郑曲尺跪下、磕头,以示感谢。
  “别、别这样,你们赶紧起来。”
  郑曲尺去拉带头的齐工,但他却固执得非得磕完三个响头才肯罢休。
  而郑曲尺之前还一直克制着情绪,她对自身的苦难与折磨,选择了隐忍与忽略,她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但这会儿,它们一下也冲涌了上来,叫她鼻子发酸。
  她其实,面对生死,也跟所有人一样,都有着天生的惧怕与胆怯。
  她怕得要死,可是,她又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她虽然也没想过救人后能得到什么回报,可是,当自己做过的事情,从他们口中得到了肯定与认可,她就真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不是毫无意义。
  她不想当众掉泪,抹了把脸,清了清哑掉了嗓子,道:“我既然负责你们,就该为你们的生命承担起责任,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的众人,都是既惊讶又感动。
  “桑工,是你救了我们一条命,往后啊,你所有的安排我们绝对不二话,你说朝东,我们就绝不会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