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模假样地安慰着他:“其实我也有错,你虽然以假身份与我成亲,可我也隐瞒了自己的另一层假身份,我们俩也算是一对虚龙假凤夫妻吧,你放心,我往后绝对不会再摘你的面具或者眼纱,更不会做一些犯你忌讳的事情……”
  “你是想疏离我吗?”宇文晟抬起眼。
  “……”
  他内心这么敏感的吗?瞧他那一双隔着薄雾眼纱望来的眸子,看似温柔多情,实则眼神深处却藏着噬人戾气。
  “没……你误会了。”她咽了下口水。
  宇文晟见吓到她了,旋开视线,幽怨道:“你以前与我说话,从不会如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
  妈喂,他究竟想要她怎么样嘛?
  供大神,不都得小心翼翼的吗?她可没瞧见过,哪一家供大神,是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
  以前是她有眼不识泰山,现在她规矩做人,不行吗?
  她跟他讲道理:“以前,你是柳风眠,但现在,你是宇文大将军,邺国唯一一个上将军,想必连国君与你讲话,都得客客气气的吧,更何况是我。”
  那些不客气的人,只怕早被他送到阎罗殿里去喝茶了。
  宇文晟一时缄默,垂落下的浓密睫毛,将他眸仁中的某些神经质疯狂藏匿得若隐若现:“曲尺,这只镯子,叫鸾镯,还有一只凤镯,它们是一对的,其寓意着鸾凤和鸣,是我宇文家世代相传于家主夫妇的信物。”
  这、这只金玉,不,这只鸾镯,竟有这么重大的意义吗?
  郑曲尺有些不信,但又觉得他没必要骗她。
  那当时、当时为什么,宇文晟就这样轻易地送给她了?
  要说,他对她一见钟情,或者私下仰慕已久,她是打死不信的。
  可他们俩刚一结婚,他便送了她这种代表某种身份的信物,这说明什么……
  郑曲尺回忆往昔,忽然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情来。
  她记得,他好像说过一句“我们家族,从来只有死别,绝无生离,你要与我男婚女嫁的话,不知道是要选哪一样呢?”
  这一句话,再次如海啸巨浪冲击着郑曲尺的脑海,让她浑身发麻。
  丫的,这句话难道并不是在吓唬她,而是当真的?!
  因为宇文家的男人一生只有一桩婚姻,所以一旦成婚,无论两人感情如何、相处如何,都没有反悔后退的余地了,所以“鸾镯”毫无疑问是要赠予她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不会信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变态、这么霸道的婚姻条款?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别给我了,我这人干惯粗活,平时做事容易磕磕碰碰的,万一不小心将它弄坏了,或者不慎弄丢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郑曲尺坚决要划清界限。
  “不用怕,它不容易坏的,不信,我将它砸了试一试?”说着,宇文晟便笑着举起手来。
  郑曲尺察觉他眼角溢满邪郁戾气,下颌线利落,好似她不要,他也不要这无用的东西,于是她的上一秒“坚决”,这一秒就“动摇了”。
  个败家男人,这玩意儿传了这么多代,不仅它本身是一件古董了,光是凭其品质也值不少钱,他一个不高兴,就说砸就砸了?
  “不要!”
  她抓住他的手,扒拉着想勾过来:“别扔,这是你们宇文家的传家宝,你就这样给霍霍了?你不怕你们列祖列宗从地下爬上来,跟你来一场午夜惊魂!”
  宇文晟一只手举起,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视线俯下:“我只是想告诉你,它并不容易坏,假如它被摔碎了,那就表示你的担心是正确的,这样的废物碎了也就碎了吧。”
  他这不是纯纯的有病吗?这是玉,玉啊,它不是石头,就算它是石头,大力去砸也会碎的好吧。
  她看他根本就是想泄愤。
  “其实我担心是多余的,我想了一下,它跟着我几经生死,都始终好端端地陪伴着我,只要不恶意去损坏,应该都没问题的。”她妥协了。
  “是吗?那我给你重新戴上吧。”
  说着,宇文晟神色一变,阴翳的红自腥染的眼角褪去,笑容温和,又是一只重新披上羊皮的狼了。
  “……嗯。”
  她木讷地伸出手。
  耍心机玩不过对方这头狡猾又狠辣的狼有什么丢人的,反倒像他这种非要将自己的家传之玉送给别人的才傻吧。
  强行挽尊的郑曲尺腹诽道。
  “曲尺?”
  不远处,黄果树下走来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他远远地瞧见田坎边正聊天的两人,顿时大喊了一声。
  郑曲尺抬头,刹时露出由衷的欢喜,她看到了走来的桑大哥。
  “大哥!”
  他腿脚不便,拄着拐杖,一急起来就会东倒西歪,她赶忙飞快地迎过去。
  “哥!”
  “尺子,你……你怎么一下白了这么多?”
  “冬天太阳少,容易捂白。”
  两兄妹一见面,皆一副欣喜聊不完的模样,令宇文晟觉得自己的存在,好似一瞬便可有可无。
  他眼眸微眯,眼神危险地扫过桑大哥,如果让他消失的话……
  “风眠。”
  这时,郑曲尺回头喊了他一声,宇文晟当即回过神来,看向了她。
  “哥让我问你,地里的那些粮食,还有今年咱们家欠县里的田赋,是你帮忙还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