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极具煽动性,本来将两方争吵的事情,一下就延伸牵扯到所有人身上去了。
  “我以为雍春是一座可以海纳百川的大城,此处的营商管制严苛,开放友善,毕竟那些个客栈但凡是来客,都一律笑脸欢迎,偏这一家金兴客栈,着实厉害啊。”
  本有些不满郑曲尺这个外地人,在此处大发厥词的商家,这会儿一听她捧高踩低,但只是针对他金兴客栈这一家,便也不去凑这个热闹,反倒乐得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金兴客栈的店家一听别人闹闹哄哄,再听这青年口齿犀利,刀刀致命,她左一句“厉害”,右一句“没信誉”,叫本就理亏的他,想凶也凶不起来了。
  若真闹大起来,提及前因后果,岂不将他们金兴客栈的声誉全败光了?
  那可不行!
  但店家常年开店,遇上不少难缠的客人,也并非嘴笨之人。
  他当即反讥以唇:“我们金兴客栈,别的人都欢迎,可只有你们邺国的工匠叫咱们瞧不上。谁都知道,你们邺国无工匠,没什么本事,还偏要来参加霁春工匠会,跟六国其它工匠争抢房间,给他们住,万一入了围,咱们金兴客栈还能蓬荜生辉,可给你们住,只能臭名远扬。”
  这话简直就是将邺国工匠的脸面,不仅扔在地上踩,还使劲碾上一碾。
  郑曲尺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憋着的那一股邪火,这会儿一块儿冒上来了。
  “哦,你的意思是因为邺国工匠没有本事,你便有理由将客人拒之门外,全然不顾对方当初下订的事了?”
  “我又不是不退订,眼下房间紧缺,难道我不紧着那些个来咱们雍春真正办事的人,还先依着你们这些只是过来凑热闹,连霁春工匠会门槛都摸不着的人?”
  店家的确会讲话,他这一说,又将风向一下扭转了过来。
  “别那么铁齿。”郑曲尺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问道:“你所谓的有本事,跟没本事,如何界定?若以国来区别,未免太片面了,不如你拿出个标准来,咱们试一试?”
  一听她说这大话,若是一开始没有被她激起报复欲的店家,可能就一顿嘲讽加奚落给打发了,可现在,他这口气歇不下,就想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当众出丑丢脸!
  他走到他们金兴客栈的大门口处,指着那一根一人抱粗的门柱:“你想证明你们邺国工匠也有本事对吧?好哇,瞧见这根门柱没有?”
  郑曲尺顺着他所指的位置看过去,只见一根工技还算过得去的浮雕门柱,不过……“它为何只雕刻了一半?”
  这时,旁人说到:“这不是他们东家当初开客栈时故意剩下的一半雕柱吗?说是他这工艺技超群匠,鲜人能比,还说要是谁能给它补全,他就免对方一整年的食宿费呢。”
  一整年的食宿费?
  那是多少钱?
  郑曲尺一听这话,淡定的神色顿时变了,她眼睛泛绿,雀然欲试。
  想不到,还能遇到这好事?
  “还别说,这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全都在看了几眼之后,没人敢于尝试挑战的。”
  “听说很难,一难在技艺上,二难在复原对方的雕图上,三难嘛……不清楚了,总之,瞧过的人都说难。”
  店家听到这些人议论起来,得意地一抬下巴,趾高气昂道:“没错,这是咱们东家的震古砾今的雕刻技法,你不是觉得你们邺国的工匠也能行吗?你要不然,就当众挑战一下?”
  啥?
  震古砾今的雕刻技法?
  这不就是普通的浮雕工艺吗?
  并且,说实话,它的处理方式十分粗糙,在真正的雕刻大师眼里,它就是一盘菜吧。
  郑曲尺笑眯弯起眸子,欣然道:“好啊。”
  见她答得这般爽快,店家跟周围人都吃惊不已。
  店家只当她是个不识货的,或者根本就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总之没信过她是真懂行。
  “你、你们就任她作主了?”
  那店家没忘了一开始出场的王泽邦跟付荣,这会儿这青年说要替他们来挑战,这话准是不准,他自然得问个仔细。
  要说王泽邦跟付荣,自将军夫人出现把控全场之后,他们就自动成为了“隐形人”,不再吭声。
  这会儿两“隐形人”被店家拉出来问话,他们不约而同地答道:“此事,她可全权作主。”
  店家一听,有些讶异。
  这青年,瞧着还不如这两人穿得值当,可看这两人提及她的态度,却莫名有种上下级从属的感觉。
  这事就挺怪的。
  但这会儿店家也没多想,他见他们认可,便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道:“好啊好啊,你们是真的糊涂啊,行,她要是接受了这个挑战,若一会儿失败了,你们的那一笔订金我可事前说好了,就不退了。”
  这金兴客栈的东家当初开的条件中,分明没有这个,这是店家自己临时加码了。
  没关系,他加码,郑曲尺也加:“那我若成功了,你就给我们这一队人免一年的食宿费。”
  店家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好大的口气啊,你且看看这跟门柱上的雕刻是什么工艺,你能接得上?别以为随便懂些雕刻,就能上,我告诉你,如果你真能将它补全了,我自当允诺,可若如果失败,你还得赔咱们这一根门柱子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