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柏若风漫不经心应了。
  陈芸欲言又止,柏若风眼睁睁看着她满面愁云,故作不知,笑得单纯。那笑容仿若能驱散阴霾的暖阳,“娘,怎么了?”
  陈芸努力从脑海里搜刮着为数不多的关于皇室的信息,忧心忡忡问:“太子年岁好像和你差不多……不对,好像比你大一些,那应该已经弱冠,可有妻妾?”
  “目前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吧。”柏若风坦然道,“我离开京城时,听说陛下有意给太子赐婚。”
  柏若风话音刚落,就见陈芸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对方担心什么,正因知道,因此一直只把预言当谬论的柏若风没忍住笑出来。
  在柏若风眼里,明空大师为人神神叨叨,解释个事情云里雾里说不明白,实在不可信。镇北候夫妇之所以信,无非是因为护国寺的虚名。
  再且,有些预言若能轻而易举说出来,还真的能发生成为现实吗?
  他现在和方宥丞不就是兄弟一样处得挺好的吗?可见不能尽信。
  笑容没能持续多久,因为陈芸目标转向了他,“若风这几年在京城可有心仪之人?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尽管和爹娘说,我和你爹会准备聘礼,好早日上门提亲。”
  头回被催婚的柏若风还没反应过来,他慢吞吞眨了下眼,似在思索。长睫一颤,抬起眼皮时,浅眸笑意犹存,“娘太心急了,大哥的婚事还没定,哪能先定我的?”
  陈芸说起这事,放下筷子,愁得吃不下饭了。见吃得差不多了,柏若风叫人来把桌子撤下去,换了热水,把暖手的小炉塞到陈芸手中。
  陈芸视线落在半空,缓缓道:“去年,我给你哥定了门亲事,是月城一户商家的女儿,心悦云起,知书识礼,很是不错。”
  天元关乃是南曜最外的一层关隘,关城内驻扎着柏家军,没有百姓。
  往内是镇北关,镇北关内是北疆三城,风城,雪城,月城,都住满了百姓,也是天元关的补给之地。
  风花雪月,北疆唯独没有花,只有连绵的半沙漠化的荒地,充斥着呼啸的风,以及如今窗外的大雪,还有夜半时分高挂的寒月。
  城池名字虽简单,倒是与地方贴的很。
  镇北侯府就位于风城。
  柏若风并不曾听家人在信里提过这回事。乍然间知道自己有个闻所未闻的嫂子,他微微惊讶,还没来得及问细节。
  便见陈芸转头,与他对视,语调沉沉,“可惜那女孩命不好。”
  “此话从何谈起?”柏若风连忙追问。
  陈芸叹了口气,“他们还没来得及见面。定亲后没几天,那女孩携伴出游,被毒蛇咬了,没救回来。因为这事,云起克妻的名声传开来,现在北疆有适龄女子的人家基本都躲着我们走。”
  她顿了顿,带着些微期许问柏若风,“云起七年前曾入京参加武科举,不知当时是否有女子属意他?”
  这话听起来,怎的像来者不拒了般,莫不是天底下的父母都这样急着给子女定好下辈子的事?
  况且,还不知道柏云起心里怎么想。柏若风脑中闪过杂乱思绪,面上浅浅一笑,“说起这个,大哥当时在京中可受欢迎了。”
  “真的?”陈芸直起身,十分激动,她揪着被面,喃喃道:“我这身子日渐衰弱,若是能来得及亲眼见到你们成家生子,往后有了着落,那就真是死而无憾了。”
  柏若风心下一跳,等他意识到自己这份慌张从何而来时,不由有些自嘲。
  本以为离得够远就能疏离,没发现自己现在还是听不得这些话了。他眸色微动,“娘莫要这么说,日子还长。”
  从陈芸那出来,柏若风敛眉,沉沉思索着什么。
  家仆们基本都被喊去厨房准备年夜饭了,因此院里人少得很。倒是给了柏若风休息的空间。在庭院小径中,他忽然站住脚,问阿元:“你知道大哥定亲那回事吗?”
  阿元惊讶,旋即摇头,“少爷,我这整天跟着你,你不知道的我哪知晓哦?”
  “也对。”柏若风有一下没一下拔着院中枯枝。他侧了侧脸,看向阿元:“娘去年给大哥定了门亲事,但他俩还没见面,那女子不幸离世了。”
  阿元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听完唏嘘一阵,大大咧咧道:“那还挺可惜。不过世子不是有意中人了吗?”
  “嘘!”柏若风连忙打断他的话,左右看了看,还好周围没人。
  他朝阿元比划,“小声点,那是我瞎猜的。现在看来未必,你也知道大哥那性子,若真喜欢,哪会七年了都没和爹娘提一个字,估计就是有些好感而已。”
  阿元满脸茫然,还没来得及说话。
  边上的草丛里忽然冒出个人,大惊道:“什么!大哥他有意中人?!”
  主仆俩都被这忽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只见来人一身粗糙老旧的暗红军服,厚重的帽子盖在头上,把头发藏的一点没漏。青涩秀气的面上还擦着两抹灰,不知才从哪里打滚回来,脏兮兮的。
  这人竟躲在这里偷听,不知是何居心!阿元被吓得魂不附体,正打算斥责一顿,不料身侧柏若风竟喊了小姐的名字。
  “柏月盈!”柏若风看着她,头疼不已。太阳穴青筋一跳,大掌伸出去,压在小兵脑门毛茸茸的帽子上,稳稳把人按住了,“你穿的这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