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气如虹,如背水时机、殊死一搏,呼延献却轻而易举地制住他,指尖收紧,就要送他去见阎王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怒喝道——
  “住手!”
  顾千秋一身血污,眼睛却亮得惊人,迎着呼延献的目光,举起手中的一个锦盒,淡淡道:“我把这个给你,你把他还我,怎么样?”
  半明半昧的光中,看不清呼延献的表情。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呼延献轻声说,“不过是一件器具而已,我有的是。”
  顾千秋慢条斯理地道:“是么?我看它单独放在一间屋内,以为对你有些特殊呢。也对,不过是前朝小皇帝的头骨酒樽,应当威胁不了你。是我赌输了。”
  他手一松,锦盒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呼延献骤然瞳孔一缩。
  千钧一发之际,顾千秋伸手一捞,又将锦盒稳稳接在手中。
  锦盒里面的东西哗啦哗啦地响,似乎在宣告它接受不了如此剧烈的震动,再不冷静,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
  “宗主大人,你也别嘴硬了,我们都知道对方手里的筹码很重要。”顾千秋慢条斯理地说,“不如我们来赌一把?”
  呼延献歪了歪头,忽然抿唇笑了。
  他断断续续的记忆、不清晰的脑袋终于响起了这个人是谁。
  “顾……我记得你。”呼延献笑得暧昧又冷酷,眼波流转中暗含杀机,“上一次,你也要和我赌。”
  顾千秋真心诚意地说:“对不住啊。我本意不是如此的。”
  但落在呼延献耳中,怎么听,都带着丝丝缕缕的故意和讽刺意味。
  “上一次你赌赢了。而这次,我会赢。”呼延献说,“……赌什么?”
  顾千秋道:“就赌你手里的人。”
  两人目光相交,顾千秋锐利而自信,身似有光。
  “我赌他不会沉迷于你的幻境。宗主大人,今日,你引以为傲的迷魂之术,要失效了。”
  “……扑哧。”
  如若说赌其他的,呼延献还要花费心思。
  可是赌这个,呼延献自认天下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了。
  而就这么个年轻的小弟子?
  呼延献笑着问:“那总有个赌注吧。”
  顾千秋有恃无恐:“随你开口。”
  郁阳泽此时需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才能勉强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等他迟钝的领悟一拍,不由得悚然。
  这人和他素不相识,怎么……?
  未免太过信任自己了。
  顾千秋却其实压根儿没打算靠郁阳泽赌输赢,身为剑修,唯一会信任的,只有手里的剑。
  待到千钧一发之际,他自有办法。
  呼延献说:“那我也随你。”
  没有堵住的巨大堵住敲定了,只见呼延献缓缓蹲在郁阳泽面前。
  郁阳泽觉得颈间压力更重,他脑子缺氧、判断力下降、视线模糊,隐约之间见到那人。
  惊虹山巅,白玉京前。
  风霜冬雪,松木峥嵘。
  郁阳泽明知道这是一个赌注,所闻所感皆是虚幻、所见所想一切飘渺。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早十年之前,他就做出了选择,只不过十年之后的今天,才能兑现而已。
  至于那个跟他一起身陷囹圄的小弟子?
  ……算他倒霉吧。
  远处山林岑寂,地面积雪盈寸,一袭白衫立在世间最巅峰,三尺青锋,不沾风雪。
  而他站在远处,仰头遥遥望着。
  他们之间的距离宛若鸿沟,任凭他一生如何努力,都是跨不过的天堑,他永远永远,都只能望其项背。
  说不好是自惭形秽还是愤懑一身。
  总之,他的舌底慢慢渗出了丝毫苦涩,也分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
  而此时,那白衣仙人回首了。
  他伸出手,是一个确定的、邀请的动作。
  郁阳泽宛如被神明眷顾,不顾一切。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层。”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呼延献缓缓挑眉。
  他倒是没想到,这人连能为所欲为的“春梦”都做得如此纯情,还一点都没用上他的本事,郁阳泽久已经快缴械投降了。
  而外化出来的动作,就是郁阳泽缓缓、缓缓地松开了侠骨香的剑柄。
  顾千秋对此居然不太意外。
  虽然小徒弟冷酷得看起来像是跟隔壁老铁学修无情道的。
  但怎么说,也只是个青春少年。
  他没对郁阳泽进行过这方面的教育,所以现在小孩儿不顶用,也不能全怪他。
  看来还是得顾千秋自己动手。
  他手中拿着鱼影琼扇柄,是握剑的姿势。
  表情看起来滴水不漏、游刃有余,其实已经用余光偷偷瞟了三回他和侠骨香的距离了。
  呼延献笑了:“看来,是你输了。”
  顾千秋气定神闲:“胜负还未分呢。”
  第12章
  郁阳泽闭着眼睛,浑身颤抖,感觉正陷入极大的挣扎中。
  顾千秋莫名有些不爽。
  这小崽子,到底是梦到了谁?!
  以前也没听说郁阳泽有暗恋对象啊,难不成是这十年里忽然冒出来的?
  ……苗妆?!
  幻境中,郁阳泽膝行几步,却又见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