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推攘半天,谁也没执拗过谁。
  这时,城门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那谁!干什么呢?!给我松手!!”
  下一秒,秋珂心急如焚,踩着城墙几个跳跃就落了地,疾风暴雨一般刮进两人中间。
  “松手啊!”秋珂崩溃大叫。
  可见她是真的心急了,连平时笑面虎的模样都装不出来,更顾不得装模做样地喊什么“代盟主大人”。
  两人都下意识松开了手。
  秋珂崩溃地说:“代盟主啊,你有自己的心上人,干嘛拉我的?!老娘连想跟她死在一起的梦想都不能被满足吗?!”
  他们吵吵嚷嚷,此时正巧带着第五程赶奔而来的公仪濛也崩溃了:
  “你们要吵架能不能看点场合啊?!”
  一只白虎猛地从黑暗中扑出来,将一个试图射暗箭的马贼扑倒在地,一口咬住脖颈。
  公仪濛绝望大喊:“快跑啊!”
  廖承望和其他人护着一堆百姓,走了最偏远的小路,顺着城墙根摸了过来。
  好巧不巧的,正好也是这个时候到了。
  一群人刚好齐聚,公仪濛直接开口:“咱们先走!等仙盟来人,再一起杀回来啊!”
  她带着人就要先出门,还不忘回手拉住了第五程。
  但刚迈出一步,她脚下就一个踉跄,很清脆的一声“咔吧”响,骨节断裂和关节粉碎的声音——是上次没好的旧伤。
  第五程瞬间扶住她,公仪濛脸疼得轻轻抽了一下,弯下腰省力,却还是先道:“你们先走,不二庄的人就在门那边接应。”
  第五程扶着她,心里的愧疚,无以言表。
  “你怎么样?”他皱着眉,“别慌,我背你出去。”
  “无事无事。”公仪濛疼得呲牙咧嘴,指着一个墙根角落,“你扶我到那里去。”
  一瘸一拐过去,公仪濛往墙根底下一坐,就道:“你先出去,不用管我。”
  她膝盖的位置的衣服已经完全血红,按照刚才扶她的感觉来判断,两只膝盖都已经完全用不上力气了。
  第五程也是筋疲力竭,直接跪坐在她面前,很安静、也很伤感地看着她。
  “……嘶。”
  公仪濛顺手摸了把刀,将自己腿上的布料都给划开,只见膝盖处完全粉碎,彻底难动。
  身上没有伤药,她专心致志地看着伤口。
  也就没注意到第五程那温和而悲伤的神情。
  “嘶!”她呲牙咧嘴地一抬头,“——你怎么还没走?”
  第五程却慢吞吞地挪到了她旁边,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很轻而易举地下定了决心。
  “我也不走。”
  他说话的时候,角度正好,月色有些落在他的眼眸中,温和而莹润的光。
  而且那投影的黑暗,也恰到好处地掩住了他颈间的狰狞剑痕,好似一切都是如此恰到好处的结束。
  “你在这里。我无处可去了。”
  公仪濛脸色几变,最终落在一个奇怪的表情上,连珠炮似的:“什么‘也不走’?谁不走?我马上就走!”
  她歇了口力气,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铜钱,在她手中化形,变成了一个……很巧怪的机关。
  之间她连灵力都没调动,稀里哗啦地上手,就将那机关装在了自己的膝盖连接小腿的位置,“咔哒”一声响,严丝合缝。
  接着,公仪濛就站起来了。
  不光站起来了,她还原地蹦跶了两下,还很得意地翻跟斗、做了个高难度动作。
  “上次结束,我就有所准备,哈,果然让我蒙到题了!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第一次近距离得见天机的神奇,第五程差点要背过气去。
  只瞬间,他就从耳垂红到了耳廓。
  忽然没了赴死的勇气,第五程简直羞愧难堪,默不作声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公仪濛很没礼貌地蹲到他面前,亲手抚开了他的眉心,笑吟吟地说:“第五少侠,快些逃命吧,那些话,我暂时就当没听见。”
  第五程被她拉着起身,猛然听见这句,不由又顿了一下:“……暂时?”
  公仪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万一我们都有命活着回去。日后山高水远、日月悠长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第五程脚步又一顿:“什、什么?”
  公仪濛回手将慢一步的他扯到自己身边,自己又低头掏出一枚铜钱,将一个和刚才类似的机关装在自己的小臂和手背上,神色认真。
  却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又直率、坦然地说道:“我说,万一咱们能活下来的话,没准儿日后我会喜欢上你。到时候我就会翻今晚的旧账!”
  从来看重礼仪的蓬莱沧海书院大弟子,也只有在今夜月色正好、死期将至的瞬间,说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却没想到,居然会被她这么重复!
  “诶?害羞么?”公仪濛看着他,没开过窍的脑袋忽然灵光了一下,“我是不是不应该直接说出来?!”
  第五程:“……”
  公仪濛认认真真地道歉:“对不起!”
  第五程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不想和她再说这个话题了——
  如果是曾经的他,发乎情、止乎礼,若喜欢她的话,必然堂堂正正地追求。
  但事与愿违,多遭变故,已经将他的性格拧巴得不成样子,他既希望公仪濛不要再说,却又希望……她能再不讲道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