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么害怕干什么?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我都没去敲你的门,不过找你说几句话,你就怕成了这样,就算没杀我,肯定也杀过别人吧?”
章士诚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像被掐住了脖子,被她这话问得立刻窒息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死之前,有人来找我要过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是我在两具尸体旁边捡到的,那两具尸体,该不会就是你杀的吧?”
“不!”
女鬼的话音刚落下,章士诚就激烈地否认起来!
“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那为什么那两个人死了之后,你就从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升任了大营守备?难道不是因为你给人当了刽子手换来的吗?”
“不是!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替他们看住了胡同!然后带人清扫了街道!……他们的死跟我没关系!”
章士诚死命地吞着唾液,一下又一下。
屋檐下沉默片刻,又道:“就算你没有亲手杀人,至少你也知道是谁动的手。那是谁杀的?”
“是,是世子!……”
“杨蘸?”
“……大周到如今也只有一个世子!”
“他们怎么动手的?为什么杀他们?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这些我通通都不知道!王府的人向来都看不上我,但那天夜里我在衙门里当值,突然王府的人就来找我,说让我带几个亲近的人去白云胡同!
“我就去了!
“刚进胡同就迎面撞上了一身血污的世子,他惊慌的不得了!口中喃喃的说他们死了,他们死了,我问他是谁死了?他却死也不说!
“然后王府的长史就叫我把尸体拖走,把胡同全部清理干净!我不敢不遵守,叫衙门里的兄弟守住两边胡同,然后带着自己的亲信吧,胡同清理干净了!”
“那尸体呢?”
“我早就,早就处理了!”
“怎么处理的?”
“烧,烧了!”
屋檐下传来一声冷笑:“烧在哪儿?”
“城外乱葬岗!”
“快点!到处找找!……”
章士诚刚说完,下方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紧接着许多火把灯笼也都照了上来!
他心神一震!
才去看屋檐下,那黑影竟然不见了!
“章将军!……”
章士诚一骨碌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迎着灯笼走去,扯裂了嗓子喊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分成两条道的徐胤和杨蘸闻声立刻奔向他!
“你怎么这个样子?你从哪儿来?”
“我,我就从灵泉阁出来!我遇到鬼了!”
徐胤声线一紧:“什么鬼?哪来的鬼?!”
“就是,就是梁家那个被烧死了的女鬼!”
徐胤心头大震:“你瞎说什么?!”
“是真的!就是她!绝对就是她!”
章士诚已然崩溃了,一遍遍的重复这几句话。
杨蘸看了眼僵立的徐胤,然后也忍着牙齿打战,问道:“她怎么你了?你怎么吓成这样?!”
“她问我白玉胡同的事儿,还说那把匕首是她从白玉胡同捡走的……”
他话没说完,徐胤手中的灯笼已经掉落在地上!
“这不可能!你在瞎说!”
徐胤呲牙瞪视着他,狠厉的声音自齿缝里挤出来!
“我没有瞎说!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还知道胡同里死的是两个人,知道我也参与了!
“如果她不是鬼,如果她不是梁宁,她怎么可能知道!”
徐胤望着他,没有话出口,只有胸膛在剧烈的起伏。
章士诚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反驳,没错,只有梁宁才知道那把匕首的下落,且她也是胡同血案的唯一目击证人,如果不是梁宁出现,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知道这些?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向佛堂方向,他从来不相信鬼神,所以六年前他敢在菩萨眼皮底下放那一把火,这六年里,他也从来无惧踏入这座古寺!
当闹鬼之说传遍了京城,他也从来没有害怕过,当年下手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然也有勇气面对一切后果,哪怕她是鬼,哪怕她真的找上门来,他也不怕!
可她真的出现了,却是找上了章士诚!
“他疯了!”
杨蘸连连退后,指着章士诚道:“他疯了!把他给我捆起来!带回去!”
说完他急速转身:“下山!去禀王爷!我们这就下山!急速下山!”
他边说边大步朝着山下奔去,如同身后真的有鬼在追!
侍卫押着章士诚,随即也呼啦啦跟着远去了。
徐胤望着他们背影,孑然立在风里,半晌才又转身朝着西北角上佛堂的方向望去。
“真的,是你?”
……
傅真和梁郴梁郅快步回到禅房,裴瞻已经和程持礼迎出来了!
“结果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人是杨蘸杀的,现场是章士诚带人清理的,王府的长史也在场,那就是说,荣王也知道此事!他们父子就是主凶!”
梁郴磨着后槽牙说完这席话,手盘一张,茶几也让他给拍碎了!
裴瞻看向傅真:“你可还好?”
傅真点头:“我没事。不过王府的人方才四处在找章士诚,看来这池水已经搅混了!”
第177章 听说他被催婚?
“章士诚呢?”苏幸儿问。
“被杨蘸的人带走了。”傅真道,“现在这情况,跟我预想的差不多,章士诚的官职就是凭借着替杨蘸善后得来的,因为章家如今仍得皇上宠信,荣王就算能杀了章士诚,也杀不完章家所有人。荣王父子出于无奈,才不得已拢络了章家。
“如今章家,荣王府,还有徐胤,都成了一根在线的蚂蚱,反过来说,他们是一丘之貉,都是在掩盖杀害白玉胡同那对父子的事实!”
苏幸儿道:“那我们要先揭发这个案子吗?”
“揭发不了。”傅真摇头,“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就在于早已毁尸灭迹,就算我们有再多的证据,没有了死者,就是告也告不出什么结果。”
“那就任他们逍遥法外?”苏幸儿拔高了声音。
“当然不。”梁郴看她一眼,“死者身份显然只有荣王父子知晓,章士诚没这个资格,徐胤知不知道,还未可知,但这厮两面三刀包藏祸心是事实。
“都不是好东西,犹以徐胤为甚!既然这样,那我们还要放任他们留在朝中么?”
“没错!”苏幸儿愤声道,“今夜这一趟也算是敌我分明了,该算的账要算,该打的敌人也得打了!
“真是过去枉费了我还把荣王府当成世交!原来我家小姑姑真的是死在他们的手上!他们欠我们梁家一条命!”
梁家所有人此时脸色都阴寒起来。
程持礼道:“章大麻子已经被他们拉走了,接下来他们肯定也会想办法应对,并且也会暗中查探今夜的事情。
“我们虽然不怕他们查到,但是也没必要自己暴露。我看今夜咱们还是在山里歇下来算了吧?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荣王还要我抓刺客呢,我还得过去交个差。”裴瞻看一下傅真,“徐胤此刻应该已对傅小姐有所怀疑,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们应该先增强她身边的防卫。
“至于怎么下手,等今日过后,看看他们那边的动静如何,我们再做决策不迟。”
梁郴点头:“老二,你来安排人手!”
裴瞻又道:“梁家的护卫,徐胤应该全都认识,你们到时要怎么解释梁家的护卫在保护宁家人这件事?”
梁郴梁郅面面相觑:“也对,姓徐的心眼儿多的很,在他面前得尽量不露出疑点。”
傅真看看外面:“天色也不早了,荣王府那边今夜怕是睡不着的,免得让他们盯上,先散了吧。”
梁郴点头:“那今夜里就让老七的护卫在外头守一守,回头想到了办法,我再调护卫过来。”
大家这么说定,便就各自回房。
裴瞻走在最后,傅真若有所思地望了会儿他背影,直到他们全部散尽,她才坐了下来。
空气里漂浮着檀香的味道,远处不知哪个角落又传来隐隐的梵音,这景象跟六年前的那个晚上真是太相似了。
今夜猝不及防见到了徐胤,傅真纵然早就做好了万分准备,也还是给她心里头带来了不小冲击。
过去那些年她对徐胤的情份是实打实,她如今的恨意也是实打实。
刚才她起过无数次立刻将他斩杀于手下的念头,可杀当然是不能那样杀的,而且凭她现在的体力也未必杀得了。
六年都过去了,不在乎忍这一时。
但忍下的这一时,将来却须得想办法加倍还回去,不是吗?
坐了片刻,她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向门口。
程持礼还在门外交代护卫们,见状走进院里:“还有什么事儿吗老大?”
傅真顿了半日,说道:“没什么。”
说完她又返身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