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怀里的喇叭形状的次声波信号发射器拿出来,打开到最大功率后,固定在裂缝下面,望着前方白茫茫的世界:裘法,接下来只靠你自己了。
  狂暴风雪中,裘法强行使用已经几乎废掉的左前肢,艰难爬过雪山,他的身上几乎已经裹上了一层冰,仿佛那冰是活物,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白色的雾气从口中不断呼出,琥珀色的眼眸望着前方深不见底的巨大海沟。
  这海沟就像是大海骤然向两边掀开,千米巨浪高高掀起,然后又在刹那间被冻住,两边白蓝色的冰川中隐有巨大海洋生物被冻住的影子,这风景震撼人心,又不由得叫人打心底产生一种恐怖与敬畏。
  这个世界的一切生命,似乎都是在刹那间被毁灭的,极寒降临,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末日。
  裘法继续跋涉,海沟宽度是深度好几倍,无法跳跃过去,只能先下去从底部穿越再爬上去。裘法没有犹豫,找准了冰壁上凸起的冰块,跳跃着往下。每一下,都给左前肢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尖锐的刺痛感不断袭来,整只腿红肿得像气球一样鼓胀着。
  他要尽量在九点前达到世界的另一端,虽然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无论是他的还是景姵的,身上的手表和机械早就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被冻坏了,但是景姵说过,如果已经过了九点,他会知道的。
  既然如此,他还没有感应到特别的信号,那就是还没到。
  砰!跳到半途,一个落脚点的冰块却碎了,白虎顷刻坠落下去。
  景姵在一种失重感中惊醒,她的大脑昏沉,思绪回归得非常费劲和艰难,裘法?
  猫咪?
  她喊了好几声,才得到了回应,嗯。
  又受伤了?
  咳,不严重。
  景姵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硬汉要死了都不会说实话,心脏密密麻麻的疼,原来爱一个人所感受到的并不是只会甜蜜开心。
  她知道裘法是按照她的要求在一直赶路,估计中途都不敢停下来好好休息个十分钟,她心里有一种冲动,让他停下来算了,反正还有闵跃,九点一到,她没看到他们出去,就会自杀,让时间倒退回到鸿门宴,一切重来。
  但是,这冲动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一切重来,岂不是之前吃的苦都白吃了?
  辛苦你了,还没结束,不要停下来。景姵说,把脸贴向那颗仍然滚烫的心脏。
  知道了。
  裘法深呼吸了一口气,每一块肌肉都绷紧,蓄力,迸发,往前狂奔起来。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两条岔路,分别通往左右两个方向,按理说左右两个方向都是往世界的另一端过去的,跋涉那么久,他不可能严格按照直线在进行,两点之间的路线曲折。只是如果在这种岔路选择错误的方向,有可能距离出口又需要多跋涉一段时间。
  他正犹豫着踩向左边的路口,忽然,他的脚步一顿,右边的虎耳骤然一转,侧耳倾听着什么。
  是次声波信号,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穿透了冰川、岩石、尸体等等无数的遮挡物而来,非常微弱,几乎已经是它能传递的极限距离了。
  此时,距离九点,还有20分钟。
  当组织的卑劣手段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血压飙升的滋味,楼听几乎要冲去湘州,被楼家的所有返祖人倾力拦了下来。
  永无区内,楚栩生几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后的时刻?他看向闵跃,胸腔里都是对自己不够强大的不甘,以及对组织的仇恨。
  闵跃正盯着墙上的钟,九点。
  九点?楚栩生看了眼钟,还有20分钟?
  闵跃点点头,一直紧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发麻了。
  当闵跃死亡,或者怀揣着强烈想要改变过去的念头失去意识后,就会回到48小时前,有48小时的时间来改变未来。如果她要改变景姵的死亡,最晚在那场鸿门宴结束前就要告知她后面会发生的事,而鸿门宴的结束时间,楚栩生说是前天晚上9点半。
  所以最后的时刻是在今天晚上9点,如果9点她没有听到任何景姵活着的消息,就必须得让自己回到过去,那个时候她回去的时间点就是鸿门宴结束的三十分钟前,她至少得留半个小时联络景姵,告知她未来会发生的事。
  现在,还有最后20分钟了,她到底需不需要回到过去,让一切重头来过。
  闵跃想着,忽然感觉身后阳台好像传来了什么动静,连忙回头,却见楚栩生已经打开了阳台推拉门,有一道黑影好像前脚从她的阳台上跳开了。
  楚栩生下意识就想追过去,但立即想起了景姵的吩咐,生生停下了脚步。搞不好是调虎离山之计。
  谁?闵跃过来问。
  现在不用管他是谁。楚栩生重新把阳台门锁上,洁净的玻璃倒映出他狼一样狠厉的双眼。
  说的也是。闵跃点点头,现在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最后的时间,别的都不用理会。
  卧室安静了下来,只有秒针滴答滴答不停走动的声音,以及液晶屏上在播放着的湘州下水道十字口上面的救援直播发出的令人感觉沉重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