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神道中,残魂们窃窃私语,响起低低的笑声,新鲜血肉的气息让人欢喜。
  他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黑暗里的青衣修士,虽然血里的剑罡有些棘手,但神魂味道可口鲜活。
  一双双手扯住衣带,再次把他拖回神道。
  争着夺舍的残魂附了上来,互相撕扯着猎物的神魂。
  林长辞神魂虽强大,可底子里的旧伤尚在,此时万蚁噬心,仿佛再次经历一遍魂飞魄散。
  痛楚让他紧绷着嘴唇,手指在壁画上刮出几道深深的划痕。
  不知是哪一道残魂先冲入了识海,脑中像被烧红的烙铁肆意搅动,林长辞再也撑不住,松开扶墙的手跌坐在地。
  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鲜血,恍惚间似乎看见历代魔尊影影绰绰从壁画上下来,站满了整条神道。其中有名格外妩媚的女子,脚腕系着银铃,步子轻悄走到他面前,笑道:“方才出手的是你?”
  林长辞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抵挡着残魂的侵蚀,长发从肩膀垂下,挡住他苍白的侧脸,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女子绕着他打量了几圈,银铃随着脚步清脆作响:“怎么,从了他不好么?人间贪乐,有情皆孽,又岂是一人之力抵挡得住?”
  她比壁画更艳丽,每寸眼波流转都是一段风情,林长辞却视若无物,吐出喉间的血,冷道:“巧舌如簧,厚颜无耻。”
  “莫非你以为他是被我宗教义引诱堕落?”女子笑意盈盈:“为何不能是此人遵从本心,放情纵欲?”
  林长辞又吞了粒丹药,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湿:“本尊弟子清心寡欲,秉节持重,休想惑乱人心。你衣钵已失去传承,早该散去执念,何苦纠缠不休?”
  女子弯腰,指甲红艳艳的,挑起他的下巴:“传人么?不巧,今日刚瞧中一位,给了她一些小小的考验……若我们下次有缘,你会见到她的。”
  林长辞来不及去想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又听她轻言细语道:“修士,我看你亦有魔修血脉,怎的修成了老古板?不如皈依我宗,与你弟子双修,你们根骨如此出众,飞升定能指日可待。”
  她含笑的声音里,林长辞神魂的疼痛骤然一轻,坠入幻觉之中。
  面前系着银铃的脚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滚烫的胸膛。
  温淮搂着他的腰身,把他的脸抬起来,声音低沉:“师尊。”
  他眸色幽暗,盯着林长辞的嘴唇,意图一看便知。
  知晓是幻觉,林长辞毫不留情,手中寒光一闪,便将匕首刺入对面人的胸口。
  “温淮”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不变,凑近他耳边,宛如情人间的呢喃:“师尊怎的动起了刀剑?这样会伤到自己。”
  他勾了勾唇,手如铁钳似的稳定,一按一敲,林长辞手中的匕首便远远飞了出去。
  紧接着,林长辞被按在地上,温淮伸手探入衣裳之中,勾散了他松松垮垮的衣带。
  被弟子这般对待,林长辞顿感荒谬,脸上发臊,不顾呕血,拼命撑起身子,用神魂给了面前的温淮一击。
  身上人的动作停住,幻觉顿时消散。
  站在他面前的仍是那名女子,林长辞挣脱出幻觉,她丝毫不意外,意有所指地笑笑:“修士,你也不是全然断情戒欲,为何还要否认我宗教义?瞧瞧,你在幻觉见到了谁?”
  她话还没说完,眼神一厉,身上忽然多了一道剑伤,残魂也隐约起来。
  第二道、第三道剑伤瞬间出现,女子气恼地一甩银铃:“一个两个都是不开窍的木头,罢了,活该你们不得解脱!”
  她挥挥手,强烈的晕眩感包围住林长辞,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睁开了眼。
  他被温淮再次放进了梨花雨中,墨池水清,梨花枝探下来,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只是他这次连神魂也虚弱了起来,躺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手指。
  林长辞抬起手,手上全是血水,衣裳褪到肩头,每道伤口都被仔细上了药,脸上有些凉飕飕的,像是有水流下。
  他伸手一擦,发现鼻子与嘴唇都在淌血。
  林长辞放轻了呼吸,避免肺腑被牵扯着发疼,他慢慢坐起身,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喘息。
  从身体到神魂无一处不疼,好像他整个人已碎裂一遍,却又拼凑起来,稍大些的动作都会担心再次破碎。
  血在水中散开,泛起一圈圈涟漪。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温淮放轻动作,将他扶住,把装着琼浆的玉瓶递到他唇边。
  林长辞感觉口中除了血腥味还有股淡淡的甜味,应当是昏迷时,温淮给他喝过一次。
  温淮喂了药,随后掀开下摆,直直跪在了林长辞面前:“师尊。”
  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低声道:“请师尊责罚。”
  在琼浆的滋润下,林长辞神魂碎裂的感觉减轻几分,他气息虚弱,开口没有责怪,而是问:“离开神道了么?”
  “已到了安全的地方。”
  温淮不敢抬头,视线停在面前衣裳下摆的血迹上,仿佛又看见林长辞浑身是血地倒在神道中。
  他把林长辞抱出来时,怀中人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青色长衫被伤口的血染成赤红,脸上血泪相和流,脸色白得如同月光。
  这都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