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消耗下来,即便他自恃能全身而退,也有些吃不消。
  巫真眸色微冷,再次隐没于魔气中,被放纵的雾气无声围拢在二人身边,细看才发现它们不知不觉已织成绵绵蛛丝。这些“蛛丝”看似一碰就断,实则极为柔韧,斩断后亦会重新接合,韧而厚重,罡气宛如冲入水中,被轻飘飘卸去劲头。
  等林长辞身形完全陷入“蛛丝”重围时,巫真轻点山壁,飞身至半空,幽幽吹响了手中玉箫。
  箫声冲天而起,凄楚刺耳,魔气蔽日。
  那日摇金渡的深山中遇到的果然是魔尊。
  林长辞隔着迷雾回首,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入耳的唯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他心里一紧,温淮!
  “呃啊————”
  不少人被箫声压制住了神志,只觉头疼欲裂,耳朵淌出温热,伸手一摸,才发现流血了。
  看着满手鲜红,惶恐压过了对魔修的敌视,一些人本就心智不坚,这时更是升起几分怨怼——少主人为何非碧虚长老不可?若碧虚长老不来,族中不必举行这场大典,更不会招来魔修!
  等他们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不由吓了一跳。分明是魔修的错,自己怎会责怪少主人?
  但一闪而过的怨气早被捕获,箫声逐渐变调平缓,其中寒凉之气不减,渗人骨髓,似有森森冷笑。
  就连林长辞心急如焚杀出重围时,也不免恍惚一瞬,随即立刻用灵力封住耳朵。
  那一瞬的森寒恍若重回断魂塔,他深吸一口气,握剑的手紧了紧,叮嘱自己要守住心神。
  等他再度抬眼去寻温淮时,面上难免出现一丝错愕。
  温淮竟完全不受箫声的影响。
  放出求援天星后,他便扔掉了长弓,拔剑一一斩去周身潜伏的魔气,试图接应突围的林长辞。
  巫真箫声断了一瞬,沙哑道:“残魂?”
  像是前些日子献祭进山的那个短命鬼,倒是命大。
  林长辞这时也回过神来,侧身避开巫真的一发攻击,回到温淮身边。
  “别动手,寻个地方躲起来。”林长辞低声道。
  温淮用衣袖擦去从耳朵蜿蜒流下的血,擦得半边脸都是,眸色冷暗,眉宇杀气越发浓郁:“师尊安心,伤不重。”
  真正拖累他的是秘法后遗症,但他只需再坚持一会儿就好,自有人赶来接替。
  巫真干脆利落地用玉箫截住温淮的剑锋,另一只手化出魔气大掌,和随后而至的青霜相接。
  大掌勉强接下了这一剑,残余剑气穿过缝隙,斩去巫真鬓边一缕碎发。
  冰冷的红眸宛如毒蛇窥伺,落到温淮身上,杀机毕现。
  他停了箫声,似乎准备先杀温淮,忽而瞥了一眼下方众人,扬手甩出魔气,把剩下半截栈道一并炸毁。
  白季秋等人疾退数步,避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但同时离林长辞二人更远了。
  “西棠,你……”白季秋正想嘱咐白西棠以自身为重,就见白西棠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没等他说完便飞了出去。
  “西棠!”
  白季秋急得哎呀一声,他就知道白西棠不会乖乖听话。
  那可是魔尊啊!他这么冲上去,自己不怕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老家伙不能不怕。
  急归急,还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白季秋已做好为外山赴死的准备了,未曾想,山涧底下突然冲上几道各异的剑光。
  尽管剑光来势汹汹,巫真已有防备,错开半分,和最后一道剑光擦身而过。
  “师尊!请恕弟子来迟!”
  剑光的主人大喊。
  另外几道剑光纷纷止住身形,挡在林长辞面前,齐齐道:“请恕弟子来迟!”
  林长辞微怔,一眼扫过去。
  除了徐凤箫外,杨月水、若华等人皆在,卧云山亲传弟子竟来了大半。
  随后赶来的白家守卫满头是汗,主动落到白西棠跟前,请罪道:“少主人,属下拦了,没拦住这几位……”
  白西棠漠无表情,挥手让他退下。
  亲眼见师尊完好无损,徐凤箫终于放下了心,对若华道:“师妹,随我上!”
  不须他说,若华早做好了准备,瞳孔骤然一缩。
  一道黑影以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跨过双方之间的距离,探手抓向她脆弱的脖颈。
  见此突变,离得最近的杨月水挡在她面前,两人合力堪堪躲过致命一击。
  巫真狭长的双眸微眯,红眸笼在阴影里,布满了阴鸷杀气,声音冷如寒冰:“你是何人?”
  淡淡的几个字,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仪。
  若华连忙催动灵气抵御,厉声道:“自然是你的敌人。”
  巫真眸中划过一丝狠戾的幽芒,蓦然勾起唇角:“敌人?那你身上为何有我的魔气?”
  面前的女子艳若桃李,长眉扬起,朱唇饱满,红衣炽烈如火,剑法也凶,只要撞入眼帘便不可能忘记。
  他可不记得有过这样一位露水情缘。
  众人为他的话一头雾水,要知道若华尊者出身神机宗,从来与魔修势不两立,十余年前还参过战呢,怎会跟魔尊有牵扯?
  若华也心下困惑,忽然双眸一睁,福至心灵。
  巫真说的魔气不是她——是婉菁!
  小师弟带婉菁回来时说过身世,但既愿意收为徒弟,她便不可能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