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双方的博弈结果,只会达成另一种平衡,即,都不付出。
“所以后个体时代来了。我们几乎不恋爱,不承诺。那只是古人的虚假仪式,没有人会相信。”她不等我回应,独自陷入回想当中:“每天醒来,身边的人是新的面孔,生活充满了新鲜感,连太阳都是新的。我们不会争吵,也没有厌烦。
“如果两个人在一天之内就产生了不合,希望能够立即更换伴侣的话,那么可以回到睡眠舱里,启动更换,大数据会自动重新匹配,大概十几分钟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能重新匹配到另一个需要更换的用户那里,一段短暂的睡眠过后,醒来又是一个新的伴侣。
“这样的关系,节省了沟通的成本,没有了多余的期待,失望,直至挫折的过程。其实法律并没有反对伴侣之间相处超过一天,只是婚恋观的改变,让我们越来越多地投入到没有挫折的关系里。这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和习惯,人们更多地选择自我保护,更加干脆地放弃伴侣关系。大家自然而然地达成了默契,互不勉强,将矛盾降到最小。
“出于礼貌,一天的相处时间通常是固定的。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不用表露和沟通。
“没有谁会被抛弃,伴侣关系达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当她描述自己所处的时代的生活时,脸上带着得微笑,是一种平静的笑,仿佛高度的智能生活所带给人的便利和舒适,全都彰显在她红润的脸庞上。
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注意到她的长相。
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也许是她天生丽质,也许是未来的人已经进化得更加美貌。
我这么胡乱猜想着,忽然意识到,聊了这么多,我还没有询问过她的姓名。
“不好意思,刚才没来得及问,怎么称呼你?”
“我叫许露。”
“哦。”我正想着接下来的话题,却听到了护士小胡的声音,她好像在走廊上叫我。
我起身走到门外,却没有见到小胡的身影。
她的声音又出现了几次,一次比一次更加大声,但我眼前依旧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二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到贴近我的耳朵。
她到底在哪里!
我拼尽全力把眼睛睁大,在视野范围内搜索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我不遗余力地尝试过后,我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是的,只有一条缝。
从那条缝里看到周围的环境后,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一直没有真正地睁开过眼睛。
我睡着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在我走进这间病房以后,还是在小胡离开病房以后?
总之,不可能是我和这位女病人开始交谈以后,因为……
我眨眨眼睛,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直起身子,我发现自己刚才一直趴在病人的床沿,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睡着了。
耳边的声音的确来自小胡,她就站在我身边,一遍遍地唤我,直到我醒来。
“您睡得挺熟啊,是不是白天累着了?”看我起身了,她笑着问道。
“不知道啊。”我自己也一脸茫然。
等神志稍微清醒了些后,我立刻看向面前的病床。
床上的病人仍旧躺着,纹丝未动。
我再看看床头,写着主治医生名字的那张硬纸片上,标注着病人的名字。
许露。
哦,原来是这两个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旋即,我就打了一个寒战。
不对啊。这是女病人告诉我的名字,可是,她明明还躺在这里,看样子根本没有醒来过。
我探着身子向前,仔细查看她的脸。她闭着眼睛,模样的确和我刚才见到的女人一样,只是现在的她正在沉睡,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她一直躺在这里,没有醒来过吗?”我转头问小胡。
小胡在一旁整理着塑料盆和被子,说:“是啊,您一进来,我不是介绍过了吗?她一直躺着没醒过,我刚才去给她准备晚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了。唉,谁知道她还要这样躺多久呢。”
“哦。”我试着理清刚才的所有事情,“和你打过招呼以后,我就在这个病房里睡着了,是吗?”
“应该是吧,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见您睡着了。”
“哦……”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大致的事情顺序还是清楚了。
见到小胡的时候我还是清醒的,她走后,我独自一人在这房间睡着了。
这位女病人在我进入房间的时候,还有我醒来的时候,都一直这么躺着,没人见过她醒来过。
所有的这些都指向了一个简单的解释——我梦见她了。
又是梦。
我有些日子没有被自己的梦困扰了。
是因为进了病房,看见了她,所以梦里也有她,这倒也不算奇怪。
不过……等等。
我见过她的名字吗?
我最开始知道许露的名字,是她本人告诉我的。
我不记得自己在睡着前有看到“许露”这两个字,那张卡片,我只留意了主治医生。
我应该不会记错。
可是,这解释不通啊。
我又想起自己曾经梦到丽丽的事情,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