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并非全是假话,除去最一开始的算计,他字字真心,那就是那一刻他对她最真实的感情。
  可如今真真假假好似已经不重要了,她并不会信他了,她已经知晓他骗了她。
  信任一旦崩塌便再难建立,便是他说再多再好听的话,她也只当是他另有图谋。
  所以他责令清漪再不得入京,他不会再见她,不会再耽溺于过往的痴迷,他如今心里只有一人。
  清漪离宫,沐阳宫空了下来,她宫里的宫人们也被重新编派,安排去了其他地方。
  恰逢早些时日,因着司丝伤重,他在立政殿施虐诛杀了许多宫人,此番司丝苏醒,立政殿正是用人之际,阿碧便被阴差阳错安排到了司丝身边。
  甫一认出阿碧,回忆起她曾在沐阳宫待过,他当即便想将她弄走,可司丝却喜欢极了她,将她提做了大宫女,走哪都带着。
  他做不到再逼迫命令她,加之阿碧活泼,骨子里带着韧劲,总能逗得她笑,他妥协了。
  叮嘱敲打之后,阿碧自不敢多言旁事,如今听到这般笑语欢声,君屹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没错。
  “再看这招!大浪淘沙,激扬清浊……”
  一阵利落的剑声传来,之后又是她冲阿碧得意洋洋的询问,“怎么样!这招比起刚才是不是更威武!”
  未见其人,只听这畅快淋漓的话音,君屹也知她有多畅快,他嘴角翘起,神情专注灼热,由衷的替她感到开心。
  她变了许多,不再似从前留在他身边时那般沉闷,如今的她好似仍在将军府,阳光又活泼。
  其实他早知道她性子活泼,之前在伐西大营,他便见过她豪迈张扬的一面,与众将士一同喝酒畅谈的她是那么欢快又自在,那曾让他羡慕嫉妒。
  如今回想,羡嫉不减,更多了一份心酸与懊悔。
  当初她那般压抑本性、沉默寡言,不过是因为在他身边被他屡次伤害所致,他本可以待她更好一些的。
  被宠爱长大的人如何还会小心怯懦?
  君屹的心酸悲痛并没有影响到里面二人。
  瞧着司丝舞剑,那重剑飞来旋去,好似活了一般,阿碧眼睛都直了。
  司丝见她一脸欣羡,稍一思度,直言道:“你可是对练武感兴趣?不若我亲自教你!”
  这么想着,她来了兴致,将剑竖插在草地上,径直走了过去。
  阿碧见状一惊,连忙摆手后退,“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愚钝,学不会这些高深的武学功夫的!”
  “说什么钝不钝的!”司丝全然不在意阿碧这敬谢不敏的托词,“这习武练功又不单是为了出门与人打斗,强身健体亦可有之,你现在年岁小、精力足,正是强健筋骨的好时候,长久坚持下去,待你再大些,走路虎虎生风岂不威风!”
  阿碧一听这话,登时想起了村里肥硕凶悍的婆子,她一哆嗦,更加抗拒了,她只是个小女子,不想走路带风。
  司丝却已经走到了她身后,拉着她手走到一旁树荫下,“来来,我教你!”
  司丝俨然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近来整日待在宫里对着君屹,她早就烦腻了,若非是为了那最后一点好感度,她老早跑了。
  越是被困在宫里哪也去不了,她越是怀恋从前的自由自在,除此之外,她还总莫名有些思念秦惊秋,怀念年幼时与他一同习武、互相指点的日子,大抵是时日无多,想和他做个最后的告别吧。
  教教阿碧,权当情景重现、转移注意力了。
  “你身形瘦弱,肢体无力,走路也软绵绵的,想来是从前一点也不曾锻炼过,如此便先从扎马步开始吧。”
  胳膊被司丝揉捏拍打了一通,又听司丝这么说,阿碧急坏了,“娘娘,奴婢……”
  司丝按住阿碧肩膀打断她的话,“莫要担心自己学不会,只是些最简单的基本功,来来,先弯腿,两脚分开!”
  阿碧快急哭了,“娘娘……”
  “快!拳打直!”
  司丝握住阿碧手腕,力道不容反抗,事已至此,阿碧再无法推脱,只得听司丝的话动作起来。
  阿碧内心一片抗拒,可不知是因着司丝的认真的语调,还是司丝亲切的态度,她竟慢慢认真起来,而后不知不觉入了神。
  “腰背要挺,很好,坚持住!”
  “膝盖莫要太靠前……”
  阿碧乖乖点头,将司丝的指点奉为圭臬,满心崇拜,可她体力到底不行,没过一会便像那刚破壳的鸡崽一般颤颤巍巍打起哆嗦,又坚持了一会,她腿肚一抽,‘哎呦’一声便朝一边倒去。
  司丝眼疾手快扶住她,手揽住腰,关心道:“怎的摔了,没事吧?”
  阿碧惊魂未定,在司丝怀里抬起头,对上司丝关切的眼神,懵懵摇头。
  司丝觉得阿碧这呆愣的表情很是有些意思,心下一动,没急着松手,柔声笑道:“没事便好,坚持不住莫要硬撑,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司丝存心逗弄她,阿碧被她瞧得心脏哐哐乱蹦,她不知前事,并不知道司丝从前女扮男装,在北安被人称为小将军,魅力十足。
  如今和司丝靠得这般近,阿碧只觉她意气风发、尤其不凡,一身月白束袖裙的她身姿高挑,气度英爽,定睛一看,竟是比宫中的禁军首领还要威武,同时又多了丝难得的亲切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