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恨,她确实恨极了耿丹曦,恨不得耿丹曦即刻赴黄泉去找耿祈安。
但这样折磨人,她倒还从未想过。
见戚玦不语,耿月盈道:“既如此,我就随便点几出了?”
耿月盈起身上前,道:“接下来这个,叫千疮百孔。”
只见她动作轻缓,一点点地,将蜂蜜刷在耿丹曦的伤口上,耿丹曦登时痛不欲生地叫骂起来。
“……耿月盈!贱人!!!”
“我当初就该送你和你娘一起去死!!!”
“你这个天杀的贱人!!!”
“我下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耿月盈也不生气,手里的动作不停,道:“放心吧,我会给你的尸体泼上黑狗血,再丢到荒郊野岭喂狼,不会给你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澶儿,澶儿不会放过你的!他会杀了你替我报仇!”
不料这句话彻底逗笑了耿月盈,她凑近了些,所以落在耿丹曦耳畔:“你猜是谁把你劫过来的?”
耿丹曦愕住,下一瞬,她疯狂战栗起来,无边的绝望让她发出干哑悚人的嚎叫。
“哦对了,你想不想知道,你娘田映莲是怎么死的?”她的笑声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说出来的话却恐怖至极。
“单靠我一个人可杀不了那么多人……你的好弟弟,是为了护我,亲手一刀杀了田映莲!”
短暂的呆愣后,耿丹曦撕心裂肺惨叫起来:“耿澶!你出来!我才是你姐姐!耿澶!你怎么能!当初一生下来就该活活掐死!!!”
不理会耿丹曦言辞错乱的哀嚎,耿月盈将个坛子砸碎在她脚边。
一时间,坛子里的东西嗦嗦涌动着。
闻到了耿丹曦身上的蜂蜜味,登时往她身上蹿。
戚玦这才看清楚,那竟是一坛蚂蚁。
蚂蚁啃食着蜂蜜,也啃食耿丹曦的血肉,将她的身体钻得千疮百孔。
耿丹曦确凿是活不成了,不仅如此,还是以最痛苦的方式,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被蚂蚁吃掉,忍受着噬咬和毒液带来的刺痛,却不会轻易死去。
戚玦虽未觉快感,但亦不会责备耿月盈的残忍。
怪只怪当时她太小了,经受了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折磨,而她要报复曾经害死她所有至亲的人,戚玦又怎会觉得她残忍?
大抵耿家的人,多少都有些恶毒,耿祈安出卖妻女,耿丹曦杀人如麻,耿月盈手段狠厉,耿澶弑杀血亲,而她耿月夕,此刻正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
“县主能喜欢看这种戏,想来,咱们是一样的人。”
“或许吧。”
或许,他们这一家子,本就是一窝擅长互相残杀的恶虎。
只不过戚玦不能真的在此等到耿丹曦被吃光,她只和藏锋约定了一个时辰,若是在此徘徊太久只怕他要闯进来,那事情就麻烦了。
戚玦起身,道:“月盈姑娘,更深露重,我便先行一步,不过你放心,今晚的事情,哪怕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泄露出去。”
耿月盈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信得过县主的。”
想了想,戚玦又道:“还有一事,我接下来要对付曲家,月盈姑娘不介意吧?”
“自然。”耿月盈莞尔:“一个踏脚石而已,用完了正好劳烦县主除掉。”
“唉——”耿月盈悠长一叹:“县主慢走,接下来的戏,只能由我独赏了,不送。”
……
离开了耿府,戚玦身上又添了新的血迹,藏锋想问,戚玦却没有回答。
她道:“你只告诉裴熠,耿丹曦已死,旁的不必再担心。”
……
靖王府。
裴熠看着戚玦坐过的床沿,想着她的眼泪和叫骂,熬到了天将明才迷迷糊糊睡着,一睡便睡到了下午。
下午的时候,靖王妃来瞧了瞧他。
裴熠本就躺得浑身骨头痛,便让伺候的小厮给他垫了枕头,平靠在床榻上。
“母妃来了。”
靖王妃刚进门,裴满儿便凑到床前,娇声娇气道:“阿兄疼不疼?”
裴熠笑着捏捏她的脸,道:“阿兄不疼,满儿的伤寒好些了吗?”
“已经不难受了。”
靖王妃远远坐在窗前的桌旁看着他们兄妹二人,道:“怎可能不疼?世子昨晚也实在太大胆了些。”
裴熠恭敬答道:“母妃放心,太医瞧过了,并无大碍,休养一个月便好。”
“你自小就体弱,不得已在道观里养到大,我刚进府的时候,世子半年都不回家几次,如此小心保养的人,受此重伤,如何不让人担心?前几日倒春寒,满儿染了伤寒,我就没去成睦邦宴,昨晚乍听到宫里传话的人说你受了重伤,我还当是传错了。”
靖王妃说着,缓缓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旁人都说世子身子不好,又资质平庸,这些议论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不过,经此一遭,怕是那些人都该闭嘴了。”
裴熠眉头一抬:“母妃此话怎讲?”
靖王妃不自觉笑起来:“你昨晚那件事刚过,今天一早,便有好几家夫人上门拜访,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家有和你年纪相仿的姑娘,你啊,是被惦记上了,快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母妃好替你物色一番。”
闻言,裴熠的眉头又垂了下来:“母妃,我如今还未打算这些事。”
“是没打算,还是心里已经有了人?”
一听这话,裴熠的眼神一乱,耳尖不由发红。
见他不语,靖王妃又道:“谁不知道你昨晚那般,是为了不让戚玦嫁去南齐?世子心里,是不是喜欢她?”
“我……”裴熠没说,却也没否认。
“母妃都知道,世子若是喜欢,我便亲自上门,去忠勇侯府跑这一趟,你父亲若是不同意,我便多劝劝他,再不成,就进宫求陛下赐婚,总之,一定替你把她明媒正娶回来。”
裴熠听着,连脖子根都红了,他忙道:“母妃,我……现在还不成。”
“哦?”靖王妃有些讶异:“你年纪尚小,可戚玦如今也正是议亲的年纪,先定下来也是无妨的,莫非……世子还未对她表明心迹?”
裴熠的手指搓捻着锦被,没说话。
“她可也心悦你?”靖王妃忽而问道。
思索片刻,裴熠摇了摇头:“我不知。”
“那世子觉得,她可对你的意思心知肚明?”
默了默,裴熠道:“她大约……是不知道吧。”
“这就难办了。”靖王妃缓缓摇头:“既如此,世子何不就趁着昨晚同她说了?想来彼时她心中必然感动万分,你若是一说,说不准今年就能把婚事办了。”
闻言,裴熠眼神忽然认真,他容色稍弛,道:“母妃,我不想要她的感动。”
顿了顿,他续道:“若是我昨晚说了,她或许会因为感动应下,或许会因为我受伤而不忍拒绝,可那都不是真心悦爱,母妃,我想要她的真心,想要她有朝一日,我们能两心相悦。”
靖王妃听得有些愣,片刻后,她徐徐笑了:“世子心里有计较就好,那些上门的夫人,母妃会替你应付过去。”
裴熠眉头一展,也轻笑一声:“多谢母妃,若有那一日,我定会劳烦母妃帮忙提亲去。”
裴满儿半个身子趴在裴熠床侧,脑袋侧靠在被褥上,小脸被压得嘟起,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裴熠:“阿兄,什么是提亲?”
没等裴熠回答,靖王妃就道:“提亲就是帮你阿兄娶嫂嫂。”
裴满儿又问:“嫂嫂是什么?”
靖王妃被逗笑了:“嫂嫂就是阿兄的妻子,是阿兄最喜欢的姑娘。”
“阿兄的妻子……”她念叨着,小手撑着自己起身,她正换牙,笑起来还有些漏风:“那定是个大美人,阿兄,我想看嫂嫂!阿兄什么时候成亲?明日?后日?都不行……得等阿兄伤好了才能成亲……阿兄的伤什么时候才好?”
裴满儿喋喋不休的念叨,让裴熠恨不得躺直了装死。
靖王妃哭笑不得,道:“满儿过来,别逗阿兄了。”
靖王妃走的时候,裴满儿还在追问裴熠的婚期。
听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说话声,裴熠终于松了口气。
第145章 失策
五天后。
随着耿丹曦的失踪,很多东西也无法再查下去,于是包括太监叶启威在内的几个参与下毒、杀人、污蔑,但知道的消息又十分有限的宫人,便通通都被杖杀了。
耿丹曦已死,上元码头被毁,南齐人又不可能主动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再加上鄢玄瑞还未离开,又不能闹得太难看,很多事情便只能暂且搁置。
这日,戚玦收到入宫的召见。
踏进昭阳殿的时候,只有裴臻在此等候。
“臣女平南县主戚玦参见陛下。”
“戚玦?”裴臻冷笑一声:“你胆子挺大。”
她不动声色:“陛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戚玦跪直了身子,低眉顺眼,只看到裴臻踱步至她身前,玄色袍服绣着金龙,冰冷而华丽地垂落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让她如芒在背。
“你担得起,毕竟除了你,谁还敢在朕面前玩弄这些不入流的伎俩?”
戚玦不知裴臻指的是哪一个,她沉默不语,等着裴臻下一句话。
“你和曲家有仇?”裴臻冷不防一问。
戚玦道:“回禀陛下,并无,曲家和戚家已有婚约,下个月便要结成亲家。”
“既如此,你为何要在递送上元码头的物件里,夹带一封曲家产业的名册?”
裴臻说着,手里漫不经心翻看着一本书册。
戚玦默了默,道:“臣女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蓦地,他用书册抵住戚玦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别以为上元码头被曲家放了把火烧了,朕就不知道这册子是你准备的。”